小魔女不是人,因此并不懂得什么是人性。她们来到地球上化身为人,是为了深入的了解和研究宇宙中生命体存在的多样性,了解智慧生命的生存方式。物质上的生存方式并不太难理解,通过调查就可以知道个大概,但是与物质生存方式息息相关的人的精神,却让她们大费脑筋。
“想在短时间内完全理解人这种生物,是不太可能的。”深谙人心的伊娜说道,“光是相对简单的幼年人类,就已经具有十分复杂的思维了。”
“幼年人类更简单吗?”维尔特希问,“我很少能接触到幼年人类,因为来到咖啡馆里的都是成年人。”
“幼年人类在各自的家庭中生活,并没有进入叫做‘社会’的组织结构中去。”伊娜说。
“人类都要进入到叫做‘社会’的组织结构中去吗?”奈弗尔特希问。
“现在是这样的,过去还有寺庙和修道院,不愿意进入社会的人类可以去那些地方寻求庇护,然而那些地方其实也是社会的一部分。总之,想要完全脱离他人独自生活对人类而言是不可能的。”伊娜摇了摇头,“就像狼成群,大象也相互帮衬一样,人类是半群居的。”
“为什么说是‘半’群居?”奈弗尔特希又问。
“因为他们不能真的像狼或大象一般彼此信任,结成同伴,人与人之间总是保留着一定距离,结成以共同利益为目标的松散团体,而各种团体又构成了松散的社会。”伊娜说,“小孩子也会组织起来一起行动,一起学习如何进入社会群体。”
“这样的生活对人类而言又有什么益处呢?”维尔特希问。
“或许也并没有什么益处,但人类自己认为这样能让他们在地球上占有统治地位,让他们的数量越来越多,发展出越来越强大的技术,他们相信终有一天能够走出地球,探索宇宙的奥妙。”
“以人类的技术来看,那还挺遥远的……”维尔特希吐了吐舌头,“我们可没有办法在地球上呆那么长时间。”
“抛开人类社会不谈,其实人的精神世界才是最奇妙的东西。”伊娜露出了神秘的笑容,“精神世界里包含了物质世界所没有的东西,那是人类凭借着想象所创造的世界;我一直不能理解,人类到底是如何创造出他们自己也没有见过的东西的?”
“所以说,想象力是人类区别与其他生物的根本吗?”奈弗尔特希问。
“我认为正是如此。”伊娜回答道。
“那么,人的想象力有善恶之分吗?”维尔特希问,“人类似乎喜欢用二元化的方法来看待很多问题,比如将事物分为善恶和美丑,希望任何事物都能停留在单一尺度的某一个刻度上,就像他们发明的尺子和数轴一样。”
“想象力就是想象力,大概是没有善恶之分的。”奈弗尔特希说,“但在想象的世界里,人们仍然试图去区分善恶。”
“除了善恶,人类还发展出了坚强、脆弱、勇敢、怯懦、勤劳、懒惰之类的概念。”伊娜说。
“然而这些概念与人类所追求的幸福又有什么关系呢?”奈弗尔特希迷惑的问,“在文学作品中,往往坚强勇敢又勤劳的人,就会在历经困难之后获得幸福;然而,既然人类想要追求幸福,为何要制造出许多的困难来呢?”
“因为如果把幸福当做常态,那么也就没有什么好追求的了。”维尔特希说,“因为人性的本质还包含了欲望,欲望就是‘想要得到’的意思。”
“‘想要得到’的心愿达成,就是幸福了吗?”伊娜,“人类难道是在追求这个吗?”
“不,”维尔特希说,“不是那么简单。‘想要得到’的前提是‘得不到’,因为‘得不到’,所以才会产生‘想要得到’的愿望;而‘得不到’的前提就是‘稀少’;人类正是通过制造‘稀少’来将定义人性的。”
“为什么那么说呢?人类的宗教总会想象天国的模样,天国里总是应有尽有。”奈弗尔特希说。
“然而天国却是不存在的,这是最大的‘稀少’。”维尔特希看了看她,“正如面对灾难面不改色的能力和即便疲劳也仍然继续工作的能力——也就是勇气和勤劳的意思——那样的能力是不切实际的。”
“那么,这样的人性又是如何形成的呢?”奈弗尔特希问。
“智慧生命的诞生在宇宙的尺度下是小概率事件。或许这种对‘稀少’的追求才使得人类成为人类吧!”伊娜想了想,继续说道,“等到人类不再追求‘稀少’的时候,人类社会就会改变为其他的存在方式了。”
“人类会成为小魔女吗?”维尔特希问。
“我想大概不会。”奈弗尔特希思考了一会儿,“因为人类总是用尺子在衡量自己,却并没有想过成为尺子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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