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木南消失不见的时候,我和张键正在周梦然家里。高一鸣与宋明远两人的死讯已经正式通知了家属,周梦然当然算不上家属,但高一鸣孤身一人并没有亲属,也未曾听说她有什么亲近的朋友,我们觉得在仔细检查她的遗物之前,应该和周梦然打声招呼。
像“她有没有得罪什么人”或“有没有跟谁关系很差”这样的问题,警方早就已经派人问过了,当然他们不知道周梦然是高一鸣的恋人,只当她是一位和被害人比较熟悉的邻居。宋明远那边,他的妻子在一家金融企业做高管,有一个儿子去年刚进入大学,是和前妻生的。
“明明只比我大两岁但是儿子居然都上大学了!”张键感慨道。
“我说你就别跟死人比这些了啊!”我说道。
“要是哪天我不幸牺牲了,小顺该怎么办啊!”张键仰天长叹。
“你不会牺牲的,要牺牲也是你把我给牺牲了。”我白了他一眼。
“怎么说话呢?”张键也白了我一眼,“我是那种人吗?”
“两位……”周梦然打开门看到我们,眼泪刷一下就流了下来,“快请进吧……”
“嗯……”张键略沉吟了片刻,“还请节哀。我们这次来,是想检查一下高一鸣的遗物,觉得还是事先跟你说一声比较好。”
“嗯,请尽管检查。”周梦然抹了抹眼睛,“要是有我能帮上忙的,我一定会竭尽所能……”
“请问……”我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张键,他向我略微点了点头,“你有没有听高一鸣说起过一个叫做安娜的人?”
“安娜?”周梦然裹紧身上的围巾,低下头, 过了几秒钟,又抬起头来看着我们,说道,“是她的同事吗?我想起来,有一次她接电话说过类似‘叫安娜什么什么娃一起开会’的话,我还问她‘你们同事还有外国人呀’,她说‘是呀’。”
“安娜·斯米尔诺娃。”我补充道。
“好像是吧……我可记不住了,这么长的名字。”周梦然说道。
我和张键相互对望了一眼,然后像周梦然道了谢,就去往隔壁高一鸣的公寓了。
其实早就有人来搜查过许多遍了,除了普通的家居用品和她自己的专业书籍论文,没有能够发现任何特别的东西,就连她的电脑里也是一样,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文件,她和安娜的关系也仅仅就是普通的同事,两人的邮件都与工作相关,很少涉及个人生活。
“这至少证明安娜和高一鸣并不是好友,她和宋明远也不是。倒是高一鸣和宋明远两人,似乎私交还不错。”回去的路上,我和张键说道。
“此话怎讲?你怎么能看出来他们俩关系好?”张键问道。
“他们的email里语气比较轻松,通信也更频繁一些。”我说道。
“就凭这?”张键挑了挑眉毛,语气颇为不屑。
“还有一些直觉吧。”我耸了耸肩,他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
“行吧,那看来就是如此了。”没想到张键竟然这么说,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
等我回到家里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推开门,房间内一片漆黑。齐木呢?他和陈融去宋明远家里,怎么还没回来?
我靠在沙发上,想着等齐木回来再吃饭,不知不觉间竟然睡着了。睁开眼睛的时候,身上感觉一阵寒冷,墙上的时钟显示八点半。拿起手机来,上面有未接来电,显示的是齐木南,给他回过去,对面传来关机的声音。怎么回事?手机没电了吗?又打给陈融的时候,一下子就拨通了。
“前辈,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你在哪里?”
“哎?我在家呀!”
“你在家?那齐木呢?他跟你在一起吗?”
“他不是跟你在一起吗?”
“什么?没有啊!我和张键从办完事回来,我就直接回家了,没见到他啊!”
“啊?我们从宋明远家里出来,他接了个电话,就走了。”陈融接着说。
“什么电话?他说去哪里了吗?”我急忙问。
“他说有人打电话来说知道内幕,就被人叫走了……”
“什么?!是什么人?你怎么让他自己去?”我急得吼叫起来。
“我是说要跟他一起的呀!但他说让我先回家等消息,他会叫你跟他一起去的。”
“我没接到他电话!”这回我是真的吼叫起来了。
对,定位!我打开特制的定位功能,企图找到齐木南的位置,位置显示的是北部山区。那不是高一鸣遇害的地方吗?难道说……
我赶紧联系欧阳小微,让他检测齐木的定位,再通知其他人。晚高峰早已经过去,我一路飞驰向北,心脏一直砰砰砰的跳个不停。
“拜托你,预测一下齐木在哪里,在做什么!”我又一次拨通了她的电话。
“哈?我又不是千里眼……我只能预测未来发生的事情啊……”陈融也已经从家里出发,“前辈,我们在哪里汇合?”
“目标在山上,在山下汇合。”我说道,“那你能不能预测他下个小时在哪里?”
“没有那么精确啊!他现在距离我太远。”陈融说道,“但是我知道他明天……或者是后天……好像是在办公室里吼叫的样子……啊!”耳边传来一声尖叫。
“你怎么了?”我赶忙问道。
“我得专心看路啊前辈!现在只能预测个大概,总之,他肯定没什么大事,不会死,也没受伤……”电话里传来她惊魂未定的声音。
“太好了……”我长出一口气,“抱歉,你专心开车吧,我们一会儿汇合。”至少齐木会回到办公室里,那就证明他没事,我的心跳终于正常了一些。可他现在在哪里?到底出了什么事?齐木是乘坐出租车走的,根据欧阳查到的信息,没走多久他就让司机停到了地铁站附近,大学附近的那条路在下班时间堵车很严重,大概齐木是放弃了地上交通,转而乘坐地铁去和给他打电话的人汇合。正是因为乘坐了地下铁,所以就没有办法追踪他究竟去了哪里了。然后呢?他被那个人带到了这样的荒山野岭,究竟又是为了什么呢?
车到了山脚下就再也没有路了——或者说,那陡峭狭窄的盘山路早已年久失修,连路灯也废弃了,在漆黑的夜里开车上去无异于是送死。
“你不要贸然上山!”耳麦里传来张键的声音,“山路太黑,太危险了!”
“那怎么办?你们怎么还不到?”我下车来,向山上望去,只见冬天里的树木在月光下仿佛奇形怪状的妖魔,伸展着狰狞的肢体;远处的群山像是无尽的黑影,比漫天星斗的夜空还要漆黑。回头看到远处城市的灯光,这漆黑的群山恰如一道无声的屏障一般,阻隔了天上的灯火与人间的灯火。
我正想着要往山上去,车灯一晃,陈融到了。
“我和陈融先上去了。”我对张键说。
“喂!你……”张键无奈的吼叫起来,“保持联系!我已经让欧阳打开了特殊频道!”
“我知道了!”特殊频道是为了保持联络通常而设立的,只有在紧急情况下才会使用。
“快走!”我一把拉住陈融。
“知道了,知道了!等一下——”陈融把自己的围巾脱下来递给我,“我有手电筒,围巾给你!”
我这才注意到,自己出门匆忙,只批了一件外套,帽子、围巾、手套一概都没有。刚才心里着急并不觉得冷,现在却深刻的感受到了山里的夜风,冰冷的往领口和衣袖里钻。
在手电筒的微光下,我和陈融决定徒步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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