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在疫情开始初期。某地红会垄断捐赠渠道，管理极其混乱，防疫的一线拿不到防护装备，省政府和个别民营医院却拿到了大批装备。后爆出红会领导生活奢侈，截留捐款等行为。
江汉市红十字会仓库的门口，聚集着一簇一簇的人们，他们戴着五颜六色的口罩，穿着各式各样勉强可以称为防护服的东西。其中有一个人，身上裹着一条白色的垃圾袋，上面写着“协和医院，医疗垃圾”八个大字，四肢上裹着黑色的垃圾袋，还戴了一副深色的游泳眼镜，臃肿的身体好像憨态可掬的国宝，可笑又可怜。
在仓库的门口，每个人都哈着白气，但却没有扎堆取暖，一个个仿佛害怕被同类伤到的刺猬，都和别人保持着很远的距离，只是不时的搓搓手或跺跺脚，焦急地望向仓库的大门。这些刺猬天没亮就来到了仓库门口，时节正是三九天气，启明星闪着青白的光，仿佛更加剧了天气的寒冷。
“吱呀”一声，仓库的大门缓缓的打开了，一束光从门缝里照了出来，仿佛通向天堂的阶梯。刚才还保持着安全距离的刺猬们好像忽然忘记了疼痛，一起挤向门缝。
“今天有口罩吗？”“防护服，我们需要防护服！”每只刺猬都大声呼喊着，高举起手里的介绍信，比抢楼花的购房者还要疯狂。
“排队，排队！”库管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护目镜、防护服和N95，看着拥挤上来的人群，好像在阅兵的将军。“按顺序来，说你呢，到后面排队去，挤什么挤。还好意思说自己是知识分子呢，就这素质，还不如农民工高呢！再挤就连五百个口罩都没有了，直接回去！今天每家医院可以领五百个口罩，防护服没有！”
“什么？”刺猬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像在售楼处看到了“售罄”两个字，心猛的向下一沉，大家都惊呆了。
“怎么会这样呢？昨天不还是每家医院一千个口罩吗？”
“四点多钟的时候，我看到运来了好几车物资呢，里面没有口罩吗？”
“仓库里明明满满的，怎么可能只有这么点口罩！”
“我们医院三千多个医生护士，五百个口罩够干什么的呀？”
“这位领导，能不能多发一点口罩。大夫们在一线不容易，每天都要接触病人，有的大夫已经两三天没换过口罩了。”一只刺猬已经近乎在哀求了。
“多发一点？哼！你知道，我们可是慈善机构，有多少口罩就会发给大家多少口罩。多发一些？你说的倒轻巧，多发给你们，我们就连自己用的口罩都没有了，你当我们是傻瓜吗？”将军有点不高兴了。
熊猫忽然喊道：“这点口罩根本就不够用的，干脆咱们去物流中心看看去，听说外地捐赠的物资都先运到那边。咱们直接去拿，我不相信医院需要口罩他们也扣着不给！”
“没用的”一只刺猬说“我已经去过物流中心了，那边说，所有的捐献物资都归红会统一调拨，任何人都不得私自动用。”
“那我们就去抢！”熊猫很是有些愤愤。
“那边好多警察，都带着枪。听说省里已经下了命令，遇到哄抢救灾物资的，直接开枪……”
“别吵了！嫌少就别要！” 将军生气了，“你，那个协和的垃圾，你到底要不要口罩，不要就滚回去！听说你们协和很厉害呀，能自制防护服，还发到网上了。你们有能耐自己做口罩去呀，到这来求我干什么？”
“这本来就是捐给我们的，你不能……”熊猫还想争辩两句，被旁边一只大手拽了一个趔斜，把后半句话吞了回去。
将军指着熊猫说：“你，排到最后去，你看什么看，快到后边去，要不就给我滚回去，今天口罩就不发了。哼，也就是我大度，要是换王科在这，你一个口罩都拿不走。”
熊猫不敢发作，只好灰溜溜的排到队尾。刺猬们也渐渐排成一队，紧密的连一张纸都插不进去。
将军用目光检阅了一下自己的军队，满意的点了点头，说：“把介绍信拿出来盖章，然后在本上签字，就可以领口罩了。慢点，一个一个的来！”
排在倒数第二位的刺猬有些年纪了，从帽子缝隙中露出的头发已经花白。回过头来对熊猫说：“小伙子，你不要太年青气盛，有的时候得夹起尾巴做人。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呀。”
熊猫很是不平：“我们在一线拼命，到这里来拿本就应该属于我们的东西，为什么还要看他的脸色，低三下四的，一点尊严都没有？”
花白头发叹了口气，说；“尊严，尊严值几个钱？在人命面前，尊严连个屁都算不上！现在哪家院里都没有口罩，这五百个口罩，可能就是五百条人命呀。你光想着你的尊严了，要是拿不回口罩去，你怎么和一线的大夫们交代。”
熊猫似乎想争辩什么，看了看花白头发那已经洗过很多遍，已经有点变形的口罩，又把话咽了回去。
花白头发继续说道：“要是尊严能换口罩，我他妈就全都拿出来换了。他要是肯多给我一百个口罩，我叫他爷爷都行。”
也许是花白头发太激动了，声音有点大，最后一句话被将军听到了。将军一指花白头发，说：“你，是你想认爷爷吗？过来，跪这儿叫声爷爷，我多给你一百个口罩。”
花白头发二话不说，大步走到将军面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声说：“爷爷，多给我一百个口罩吧。”
将军满意的笑了，说：“好！你去拿六百个口罩去吧。”
刺猬们沸腾了，都争抢着说：“也算我一个”“我也要”……
将军看到场面有点混乱，也意识到自己做的有点过分。前两天每家医院都很强硬，王科用了好几天才把他们治的服服帖帖的。今天王科明明说了，每家医院只给五百个口罩，再磨磨他们的性子，结果自己一不小心就多给出去一百个，都不知道一会儿怎么和王科交代。当下不敢再胡闹了，赶紧说：“没了，没了，就一百个备用的，已经给出去了。你们现在就算叫祖宗也没用了。
花白头发签字盖章之后，拿着六百个口罩出来了。经过熊猫的身边时，花白头发对熊猫说：“你看，一声爷爷，换一百条人命，值！我们同济也没富裕的口罩，不能分给你们了。不好意思，我先走了。”他嘴角微扬，像是在笑。这时，有一滴水，从泳镜里面流了出来。
虽然不如预期，但刺猬们总算领到了口罩。政府规定，所有物资都归红会调配，刺猬们需要口罩，而口罩只有在这里才能领到。
长长的队伍终于到了尽头，轮到熊猫了。他签完字，拿起口罩正准备要走。忽然发现自己的口罩和别人的不太一样：“为什么他们都是N95，给我的只是普通的外科口罩！”
“吵什么！”将军扶了扶护目镜，鄙视的看了看熊猫“外科口罩怎么了？外科口罩也是口罩，也能用。N95今天已经没有了。你要是想要N95就把口罩放下，明天再来。”
熊猫已经失去了力气，似乎认命了，正准备转身离开。忽然一声刺耳的刹车声，一辆奥迪停在了仓库的门口，差点撞到熊猫身上。
车门打开，里面下来一个穿着灰大衣男人。眼看灰大衣快步跑到车的另一边，打开了车门。将军也赶紧跑到车门的旁边，拥手挡着车门内侧的上沿，说：“梁处，您慢点，别磕着头。”一只锃亮的黑皮鞋从车里伸了出来，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下了车。
灰大衣弯着腰，伸手摆了个“请进”的动作：“梁处，这就是红会的仓库，这几天我们一直守在这儿，每天都忙着分发抗疫物资，我和小张忙的好几天都没吃口热乎饭了。您要不要视察一下?”
黑皮鞋点了点头，拍了拍灰大衣的肩膀，说：“辛苦你们了，江汉人民会记得你们的功绩。抗疫成功后，军功章上会有你们的名字的。我今天就不进去看了，市直机关那边口罩马上就用完了，要是我在这儿耽误了，领导没有口罩戴，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口罩准备好了吗？我要赶紧给领导们送去。”
“早就给您准备好了。”将军赶紧从桌子下面搬出了两箱N95口罩。
“你不是说没有N95了吗？这不还有吗？我们要N95！”熊猫愤怒了。
“你怎么还没走，赶紧回去！”将军想把熊猫推出去。
灰大衣很不高兴，对将军说到：“小张，怎么还有人在这，不是说今天让你早点发完的吗？怎么耽误倒这么晚！赶紧把他轰出去！”他转过头，面对着熊猫：“你，赶紧走！你是协和的是吧，回去跟你们院长说，明天你们不用派人来了，什么物资都没有。就数你们协和的穷事最多，不治治你们，中国都快装不下你们了！”
将军赶紧把熊猫往仓库外面推。灰大衣转过身，对黑皮鞋哈了哈腰，说：“对不起，下面的人工作太不细致了，我这就帮您把口罩搬到车上。”这时司机也下了车，和灰大衣一起把两箱口罩搬进了后备箱。黑皮鞋钻进奥迪，飞也似的开走了。
将军赶走了熊猫，和灰大衣一起回到仓库里面。“咣当”一声，仓库的大门紧紧的关上。门外一个人都没有，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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