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弹一星难不难,当然难。但芯片业比它们还要难。为什么?因为两弹一星的原理是固定的,一旦突破了就突破了,它是不会变的。但芯片产业不一样,它持续演进,不断微细化,在这个持续演进的过程中,器件的方方面面总有某个方面会出问题,导致微细化不下去了,这时候就必须对实现芯片的基本原理做出调整和修正。换句话讲,芯片的实现原理处于不断发展的过程当中,极具动态性和不确定性。不但如此,这种持续微细化发展带来的矛盾,不仅是量变性质的矛盾,还伴有质变性质的矛盾。例如,cmos器件微细化到了极限以后,你必须找到新的指数发展范式。以上,是两弹一星系统工程方法无法解决的。这又为什么?因为啊,芯片产业指数式微细化发展导致的动态性和不确定性,以及芯片产业知识的广博性,使得没有任何人任何组织能够提出完整的解决方案。这意味着什么呢?这意味着,你没办法形成芯片产业下一个指数发展的整体方案,也就无法分解任务,更加无法分配任务。你强行分解,强行分配,就会导致安排的项目无法落地。这一点表现在现实当中,就是90年代以后欧日中的芯片大工程大项目没有成功的。
那就奇怪了,芯片产业能卡住欧日中等国家,为什么卡不住美国?或者说,欧日中的集成电路大项目大工程不成功,那美国的为啥就能成功?事实上,美国不搞集成电路大项目大工程。有人说,电复兴计划不是大项目大工程吗?这个还真不是,电复兴计划属于集群的后摩尔时代发展理念的概念验证。又有人说,美国猛将如云,有权有钱,当然不一样。并不是这样,美国行,不是因为这些,美国国防部在80年代搞了个超高速集成电路计划,同样没有完全成功。关键在于,美国认识到了其中的问题所在,在九十年代以后发展出一套适应芯片产业的新型系统工程方法,并且获得了美国的国家技术和创新奖,对,就是胡正明教授获得的那个奖项,美国由总统颁发的国家最高层级的科技大奖。这套新型系统工程方法,能够及时发现微细化指数发展可能遇到的矛盾问题,继而征集解决这些问题的思想观念,并验证其是否具有可行性,再集中起相关领域的战略科学家组成特混团队,熟化被验证可行的观念,类似于核反应,通过形成战略科学家的举国之力,形成可以压倒问题的临界质量,引发指数发展范式创新的链式反应。这里的重中之重在于,两弹一星的系统工程是构成论的,美帝的新型系统工程是生成论的。宇宙观的不同,具体而言,机械的宇宙观和演进的宇宙观的不同,导致了欧日中和美国努力结果的不同。欧洲近二十年,向IC产业投资约1500亿欧元,全球市占率仍旧停滞不前;日本近二十年,实施多轮IC产业推进计划,却连续失败,目前全日本最先进工艺线仅为45纳米,全球市占率仅为9%。相反,美国30年投资产业共性技术研究,投资额30年合计仅区区20亿美元,却始终主导着全球集成电路产业的发展,全球市占率长期保持在50%左右。一边是事千倍而功半,另一边则是事半而功千倍,这才是真正的得其法者得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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