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很平凡,也很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抑郁症的缘故,我对往事忘记了很多。幸亏我有一个大四岁的哥哥,有时候一起回忆一下。在我的记忆里,有一座故园,它是一个非常美好的存在,在那里,慈祥的奶奶一直在,我的童年也一直在,那些夏日的知了永远在叫着,那些春末的花永远在开,食堂里做的好吃的,是一生的至味,那里的宁静平和,也一辈子再难找到。疗养院,不知现在还有没有这种处所,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时候,那里是提供给全国各地的干部去疗养身体的。除了几座疗科的楼,其余都是花园,每到春天,各种奇花异草争相绽放,雪松有四层楼那么高,我在粗壮的横枝上打秋千,大柳树则更高,我在树下的石桌上玩过家家,春季的暖阳下,我流连在花草间,身上暖洋洋的,听各种虫儿嗡嗡,即使到了四十四岁的现在,我还能瞬间回到那时的身体里,一切分外真切。故园早已逝去,它只活在我的记忆里。忘不了小图书馆里那些旧书,忘不了回廊上密密的燕子窝,忘不了独自坐在石椅上,看面前万绿蓬勃涌动如坠海里,忘不了冬青和柏木篱笆的果实,忘不了硕大的芍药花和夏夜偷花一篮子的战利品,忘不了那时住院的奶奶,用小电炉做鲜美的面条——老人住院的日子在那时的我看来竟然是那么美好,那时奶奶身体尚好,还没有后来的老态。
妈妈那时是在壮年,想来也是上老下小压力山大的时候,只是那时的我不谙世事,只知道一派安宁祥和,并不知道这背后的付出。现在我照顾自己的孩子,假日的时候管一日三餐都觉得麻烦,想那时候我的妈妈,每天要上班承担繁重的工作,要照顾住院的老人,每天中午都回家做午饭,那时候我们一家四口每天都一边吃午饭,一边听收音机里的节目——《午间半小时》或者《长篇小说联播》,《午间半小时》的主持人虹云,小说联播《平凡的世界》播讲者悠悠的一句“猫蛋和狗蛋”,给我留下了深刻的记忆,我却对小说主旨完全不懂,而《午间半小时》的内容,我则全部忘光了。只是妈妈给予的这份宁静的美好,多年之后让我如此感动。
那时候,没有现在这些家用电器,饭都是一顿一顿自己做,衣服被子都是一件一件自己洗,每个周只休一个星期天,四口人,每周都洗澡换洗衣服,每个周天都是一大锅馒头一大锅包子,妈妈的忙碌我却完全看不到。妈妈是个苦孩子啊,生在灾年,小时候吃不饱饭,天天饿得哭,有时候在门口站着哭,邻居看着可怜塞个馒头。因为小时候苦,妈妈的个子没长起来,在所有兄弟姐妹里她最矮。可是在这个最矮的女孩的身体里,却有顽强的意志力和勤劳的个性,给弟弟织件毛衣,给哥嫂一家洗大盆的衣服,她总是那么高兴,也是因为这种勤劳,才让她的身体渐渐长得结实起来,她小时候不仅吃不饱,还得过多年的齁病,后来的身子骨,都是一点一点干出来的。我的妈妈是个平凡的人,但是我现在才意识到,一种平凡的伟大。
【 在 yulin2 的大作中提到: 】
: 一只小鹦鹉
: 今天和母亲走在路上的时候,前方贴地出现一只蓝色小鹦鹉,有一个少年正试图捉它,它扑棱棱的却飞不高,随着我们走近,少年好像放弃了,母亲很自然的俯身逮到了它。母亲像捉鸡一样捉着它的翅膀,小鸟往后转头要啄捉着它的那只手,母亲用另一只手点它的小脑袋,一边很好玩的说着:“好啊,你还想咬我,还想咬我”,那语气非常好玩,就像她平时逗弄幼小的孩子时一样。母亲是很喜欢小孩子的,每当看到小娃,她就觉得可爱,她跟我说过,小孩都是很可爱的,不过她的女儿,我,却跟她不一样,我不喜欢愚笨的小孩,如果小孩不是生的聪明漂亮,是引不起我的兴趣的。母亲很会逗小孩,她逗小孩可有意思呢,而我并不擅长。
: 我很少跟母亲同行一段路程。母亲千辛万苦照顾一家人,我到现在才意识到她的伟大,母亲总是把家照顾的很好,她一辈子爱干净,还花很多精力做好吃的,粽子,腊八粥腊八蒜,时鲜的野菜包子,鲅鱼饺子,年糕,猪皮冻,熏鱼……母亲做好的美食,一路安慰着我波折迭起的内心。有时我几乎要感觉活不下去了,而母亲仍宁静地在灶台忙碌。她总是花费很多时间独自完成这些美食,仅举一例,做野菜包子光一小根一小根择菜就能耗费大半天,而猪皮冻也是拔毛刮油费事地收拾上好久。后来她总是忙完喊累,但是还是一看见时鲜的野菜就忍不住买上巨大的一堆;粽子年年包,包到深夜,做几大锅各家送,为亲情,或者“粽子外交”。她每天早起第一件事就是看月份牌,节气啊节日啊生日啊,一个不落的做美食来过。母亲身上有一种温暖善良的气息,年少时我却眼高于顶,看不上平凡奔波的她。我仰慕自带气场的人物,而其实我的母亲,她也有一种让人亲近的气质,“观之温柔可亲”。她自小是个苦孩子,长大后却一直在给予。我们同行的路上,母亲说起光给别人打算过冬了,自己的被褥还没有准备好…… 这一辈子不知道母亲是怎么度过的,她总是注意着、照顾着他人,对她自己却往往忽略。四个月前,母亲还为了照顾我的这个家每日奔波辛劳,“我的事很多”,她总是紧迫的这样说。七十四岁了,一生的历练一生的考验一生的坚忍,凝练成了母亲身上这种使人亲近的力量。女儿终于开始懂得、敬佩自己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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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改:yulin2 FROM 112.246.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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