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1)
(之前写了一篇,发出来后不知咋的又被水木吞掉了,不爽,等世界杯开幕,再写一遍吧)
我家窗后面就是食堂,很方便,但也不会方便到通过后窗就能打饭,还隔着一溜菜园。
虽然我家小院里就有菜园,但大院里还有很多菜地,也被各家各户开垦了来种菜,我家也有,小时候记得我爸常从我家茅厕挑两大罐粪尿绕到我家后面食堂门前的菜地去施肥,我也常跟着去打打下手。当然了,都是避开就餐时间。
相比起自己家的饭菜,其实我并不排斥食堂,甚至还有点喜欢。一方面说明我爸妈做的太凑合,另一方面也说明了食堂做的还凑合。
比如说,我喜欢吃食堂的烧茄子,或者说炖茄子,随便叫啥吧,总之,茄子,我觉得比家里做的好吃。我爸说,咋可能好吃呢,食堂不舍得放油,茄子是先蒸过一遍后再过油的,而且用的是猪大油。其实我到现在也没弄明白,这两样算缺点吗?
比如说,我喜欢吃食堂蒸的馒头,不同于家里蒸的圆形的,食堂的是长方形的,我妈说,那是为了省空间,一笼可以放进去更多的馒头,那馒头都不透气,蒸出来的能好吃了?好吧,可能有道理。我又说了,我喜欢食堂的馒头,是因为它有嚼劲,我爸又说了,跟撕咬棉花似的,一点味道都没有。我妈就补充了,能有味道才怪,食堂的馒头啥也舍不得放,家里的又放白糖又放鸡蛋的,就他们小孩不懂好赖。
总之吧,与现在大家对外面餐饮的高糖高油高盐的恐惧不同,食堂当时是以低糖低油少盐而为人诟病的。
虽然我爸妈埋汰食堂不好吃,可毕竟方便,每月发了工资,会差我去换饭票菜票。是的,饭票和菜票是分开的,菜票有一角二角五角面额的,饭票分二两和四两,除了钱,还要搭等额粮票才能换。
有时候家里没馒头了,会去买几个馒头,有时候我爸妈懒得做饭了,还会去打菜,或者家里来客人了一时忙不过来,会去加几个菜。或者食堂哪天蒸包子,也会买几个,因为我最爱吃。
整个食堂有4个人,或者严格上说是3.5个人。关于人数,我小时候跟我爸讨论过,我爸说,部队里炊事班的编制是30:1,每30人配一个炊事员,这医院不大,做事还挺有板有眼的。
第一个人叫他老赵吧,跟我爸妈差不多大,负责食堂的人事、财务、采买、管理,一句话,人钱物,都他负责,但他只有一半时间在食堂这,另一半主要还是在后勤科,食堂只是兼管,所以说算半个人。是四人中唯一的正式职工。
第二个人叫他老钱吧,比老赵略大几岁,是老赵从外面高薪聘请来的大师傅,负责掌勺做大锅菜,给包子调馅。十里八乡红白喜事,也喜欢叫他去做流水席,钱不少挣,不太看得上医院的正式职工编制,或者说看开了不去想。医院没有周末,所以他也没有固定的休息日,外面有活的日子,就调个班。
第三个人叫她老孙吧,和老钱差不多岁数,是老赵从附近村里请来的,也有说是院里谁家的亲戚。她一是负责蒸馒头和蒸包子时的和面,二是负责卫生保洁,刷锅刷碗拖地抹桌子。
第四个人叫他小李吧,他也就比我大十岁吧,刚来的时候才十七八的样子,是老赵的亲戚,按现在的说法,算是“院聘”的合同工吧,可能连“院聘”都算不上,顶多是后勤“科聘”的吧。小李主要负责给老钱配菜打下手,老钱调班的时候,开始一般是蒸包子,后来越来越多地由小李掌勺。有时候有些人知道了是他掌的勺,喜欢逗他,小李你这不行啊赶老钱差远了,他开始还很认真,一定要人家说出哪里差了。老孙和面时小李也打下手,另外他还有两项主要工作,一是喂猪,每天用切下不用的蔬菜边角料,混上泔水剩饭菜。还有一项是每天晚上看家值班,虽然食堂没啥值钱的东西,但是米面油肉菜这些还是有很多的,让人摸去也挺恶心人的。不过小李也挺自得其乐的,他离家好几里地,值班室权当是单身宿舍了,每晚和院里的病号、家属、单身汉医生护士,也挺多乐子的。我家搬离后过两年,听我妈说小李终于成了正式职工了,可再过了两年,医院鸟枪换炮起高楼,随之进行后勤社会化改革,小李又光荣下岗了。工龄太短,买断还不到一千,小李直接冲进院长办公室甩院长秃头上了。
顺便说两嘴食堂社会化改革,就是把食堂承包出去,可是大家的意见越来越大,菜价不断上涨,质量不断下降,医护、病号越来越不爱去食堂吃饭了,要么去别的饭馆,要么点外卖。职工代表会上,大家指着负责后勤的院长助理的鼻子,问他究竟昧了多少。他振振有词,是因为大家有钱了,生活水平高了,选择更多了。大家说狗屁,明显地差了为什么不肯承认,以前三四个人搞得好好的,现在好家伙光打菜的就七八个。院长助理鼻子一哼,会后就把食堂彻底关了。
【 在 xpang 的大作中提到: 】
: 大院(2)
: 整个大院到处都是我们可以玩的地方,不光是几处花园、菜园、臭水塘臭水沟,或者去棋牌室看病人、家属、医生下象棋、打够级,或者去猪圈虐猪。甚至所有的正在上班的科室,只要不捣乱,我们都可以进去玩。可以去宣教科拿最新版的真人彩色新婚夫妇必读书研读。可以进内科旁听大夫问诊,然后笔走龙蛇地开处方。可以进外科观摩穿针引线的外科小手术,以至我们小小年纪都已会正确地使用棉球、酒精、碘酒、红药水、蓝药水。从头到脚仔细把玩真正的人体骨骼标本,现在让我那么抚摸骷髅能吓死我。有次我跟另一个邻居小孩,把一串手指骨给玩掉了,医生装作很生气的样子,让我们滚开,回头他自己找细铁丝又给穿回去。当然,有的地方是肯定不让我们进的,比如手术室。有的地方是我们牛皮吹破天也不敢进的,比如太平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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