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我都在用最有限的时间,最临时起意的心思,不熬到最后一刻不出门的佛系,来进行极限冲刺。就这样,我在关门前冲进了正觉寺,又在关门前冲进了碧云寺。
正觉寺已经成了一座博物馆。当初一把伤天害理的大火,有幸被一堵围墙阻隔。之后是破落流离的岁月,现在它内部已不摆放任何佛像,但藏着十二兽首中的“马首”。仔细看稀世珍宝,与一旁复制品的其它几首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连动物脸部细毛都纤毫毕现。
圆明园在大太阳底下变得寂寞起来,从来没见过这么空旷的园子,像是来到了农村的野山头,到处是野鸭与鸳鸯。它们在荷塘边闲逛,和我差不多漫无目的,但禽鸟能在残垣断壁的历史真迹上走走飞飞,而只有不娇惯的复制品才能承受我的体重了。
一只小松鼠在大片石板上飞奔,这块皇家建筑的地基如今别有用途,让我跑起来追松鼠一点障碍都没有。可惜松鼠太轻巧,跑啊跑就蹦跳着去了小溪边,我追过去的时候,它不仅上了树,还过了河。它爬树比猴子还灵活。我第一次见松鼠过河,而非小马过河。其实只要有会爬树的天赋,它转瞬就能跳到河对岸的树上。
由于那天只是唯马首是瞻,没有表达我充分的虔诚,第二天,我又去了碧云寺。
碧云寺终于有了寺庙的古朴感。这里的寺庙不仅沿山势拾级而上,还有好几处特别的树。一种能从枯死树根长出另一棵树的神奇大树。几乎百年就换一个品种,而死掉树的旧树皮还留在最外层。
乾隆每年都要为这里题一首诗,每个碑都有他的题词,好几十首诗根本让人读不过来。想起潭柘寺里也全是乾隆的痕迹,他的像他的庙他的树他修的流杯亭……
当然,他也给碧云寺加了两处大工程,五百罗汉堂和金刚宝座塔。
金刚宝座塔已经成了孙中山先生的冠冢,没法爬上去,只能远观。看到纪念堂里有一口异国风情的棺材,是苏联人寄来的,由于没来得及用,就成了陈设品。幸亏来不及,异国风情的棺材太不适合给国父用了,就是普通人也不适合。
由于碧云寺深居山里,我去的时候,显示只售出了四张票。这里不能烧xiang,没有专门为了烧xiang而来的人,而我一心bai佛,于是,整座寺庙只有我一个人在ke头,一菩萨又一菩萨……
我小学的院墙外也有个五百罗汉堂,里面真的有数不尽的罗汉与菩萨,我曾经以为所有的寺庙都有五百罗汉堂,直到后来才发现,世上根本没有那么多五百罗汉。有一年回老家,我想再去小学边的罗汉堂看一看,想不到整座寺庙却因为疫情关门。果然是这罗汉一别,就是几十年。
黑压压金灿灿的罗汉各种姿势坐着,只有我像是在迷宫里走着。见到走道正中立着的千手观音和地藏菩萨,我都会充满敬意地拜了又拜,阅读他们的经语。在这个小剧场里,只有我是唯一活着在动的人。如果不是小门里能看到外面的光,一定会有幽闭恐怖的心绪。也幸好庙门关得很早,如果深夜前来,定会很吓人,到时候就是考验每个人虔诚心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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