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天桥,就是公园。
每天晚上,我都在马路这边的公园,但有几年,我早上都去马路对面的公园。那是一座真正有古建、古塔、小桥、池塘与树林的公园。
一看已经快22点,我赶紧过了天桥。紧接着,一连三天,我都跑去了漆黑一片的对面的公园。
第一天。
一个人走夜路,我还没适应那无穷无尽的黑。
半小时前,公园已熄灭了最后一盏灯。越往里越什么也看不清,没有人,但抬头我依然能看出每棵冲天的古树形貌张扬的影子,尽管映衬在被城市光污染的天空下,失去了绿色,它们依然勾勒出了我心爱的深不见底的那条路。
我熟悉它们从春天到冬天的每一种姿态,每一道光晕,每一缕气息,除了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这一刻。我虚构的故事主角,常年游荡在这些树最接近天际的地方,在天堂的河底,上演着难忘的一幕又一幕。
在黑夜里,我似乎看到更多树白天不愿展示出来的一面,比我在秋天和冬天时看到的它们,更沉静且有生命力。
第二天。
有团云裹着雷电,顺着我行走的方向,不断闪烁。
走着走着,我发现那团雷雨云,原来和我一样,也要去公园那个方向。去古老的塔底,和月亮相伴。
我在塔下徘徊了很久。有一年冬天,我把这里的天空、白云和绿树都想象成了一个人,如今,云携带着光的利剑和雷的鼓锤,仿佛要斩断我的所有想象。
如果当想象全部长在了树里,树长出了带着想象味道的叶子,叶子落在了土里,变成了泥,那么,大地最后会不会也变成那个想象的人形。
第三天。鬼出现了。
有的孤独是与猫相伴,有的孤独是与树相伴,还有的孤独,是与妖怪相伴。
当天空最后一只飞鸟在月黑风高的地方飞过时,我赶紧追着它跑到了池塘边。我看到一只白猫在池边躺着,因为白色的毛而在黑夜闪闪发光。它躺着一点也不怕我……
我想给它拍张照,却在相框的一角发现,池塘石墩后,还躲着另一只棕色的猫。它从这块石头躲到那块石头背后,害怕任何动静。可它的体型好像比白猫大,又瘦又小的白猫反而袒着肚子斜躺,安全感十足。
如果不是走出树林时发生了一件诡异的事,我也安全感很足。就在我完全没在意眼前的一晃间, 我拿扇子的那只手正抬起在脸侧,中指和无名指却突然被粗糙树皮一样的东西,使劲往后掰了一下,非常用力。
我以为我被树枝绊了一下,可恐怖的是,我眼前和边上都没有树枝。公园都是高大的树,树冠在遥远的高处,这条路中间除了人,不可能有任何其他东西。可周围一个人也没有,没有动物,没有飞鸟,没有昆虫。
在也没有灯光的夜,在空无一人的公园,我顿时紧张起来,加快步伐往前走,甚至想着,明天不能再去。明天,也许就是一张黏糊糊的鬼脸贴住我的脸了。
可是走出了公园门,我却渐渐不害怕了,甚至觉得,也许是想念我的人,托付树妖来找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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