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十年前得了结肠癌。
刚拿到诊断结果的时候,我前胸后背就像压了一块石头,喘不过气来。
我走到医院附近的一个僻静处,想痛哭一场。
但是我哭不出来,最后干嚎了一阵子。
然后,按照医生的嘱咐,安排入院手术,化疗。
我没有把病情告诉父亲,只是说肠道有些息肉,需要手术治疗。
父亲病床头的贴的病历卡上写的是“结肠CA”。
他不知道CA是什么意思,但是同房间的其他病人也标注了某某CA的字样,闲聊的一些只言片语,我觉得他察觉了什么。
手术前,我的父亲坐卧不安。
我举着输液瓶,陪着他站在楼道一头的窗户边,向外看看。
因为瘦弱,他的眼窝已经凹进去了。
看着看着,他眼睛有些湿润,和我说,要是病难治,就回家,再活二三年就行。家里的牛,你妈妈自己照顾不了。
其实,在住院等待手术的这段时候,那头牛已经卖掉了。
我当时还能没心没肺地笑出来。说,爸,手术很小,微创,很快出院。
确定了手术时间之后,亲朋好友都来了。
见到他们,我父亲有些激动,哭了出来。
我又故作轻松地嘲笑了我的父亲,想让他放松。
手术时间快到了,需要插胃管。
家属签完各种资料,在病房外等待。
一会儿,护士出来和我说,病人不配合。
我进到病房,第一次看到我父亲害怕得像个孩子,嘴里喊着“我害怕呀”。
我一边安慰他,一边用力按住他的头,用胳膊压住他的肩膀。
护士把胃管从鼻孔中查了进去。
把我父亲推到手术室的路上,我一直握着他的手,安慰他。
他一句话没有,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上方。
推进手术室,大门重新关上的时候,我突然哇地一声哭出来了。
我不想哭,但是止不住。
我不知道他还能不能从这个门里出来。
现在,我写到这些的时候,还是控制不住眼泪。
手术进行了三个多小时,很成功。
送回病房时,我父亲还没有清醒,整个腹部包着纱布,还插着尿管。
医生嘱咐晚上要保持情况,盯着心跳指标。多和病人说,唤醒他。
又住了半个月,期间做了一次化疗,我父亲说他心脏不舒服。
化疗之后,拆线回家,这时我看到了他的刀口,很长,竖着抛开了他的整个腹部。
他说自己不敢看,我给他换药的时候,他都闭着眼睛。
回家。
刚到家门,父亲的情绪一下子就好转了。
后来,我带着父亲回到医院做第二次化疗。他又说心脏非常不舒服,精神很萎靡。
他心脏一直不好,吃着药。
化疗需要做六次。
我思前想后,和家人,和医生商量,做完第二次,就不再做化疗了。
这个决定后来让我纠结了很多年,不知道对错。
现在十年过去了。
我父亲的情况还挺好。
我不在他的身边,我最担心的是家里突然打来的电话。
【 在 lonelyruner 的大作中提到: 】
: 本来以为自己还算乐观,但现在看心理素质还是不行。
: 新冠后老父查出肺癌,年纪不大70出头,肺功能差手术风险高,心里压力很大,啥也不想干,每天凌晨三点多就醒,感觉快抑郁了。
: 第一,觉得亲人可能要离开,心里无法接受,以前一直乐观的以为父母起码能活到80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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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OM 60.16.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