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除了“第一部分渊源”是我的粗浅总结外,其余部分主要来自冯友兰《中国哲学史新编(下)》中宋明哲学方面的学习笔记和总结。
一、渊源
1、儒道的来源和特点
中国的文化按照历法(连山历、十月历、夏历等,可参见B站相关民科研究成果)、天文(星象)方面的推论,以及出土文物、神话的验证,应该非常久远,可上推至1万年前农业发端的时代。
至夏商周时期,中原地区已经形成非常成熟的文化体系,哲学思想以《周易》为核心(其中易有三层含义:变易、不易、简易,已经包含了近代德国哲学家康德、黑格尔常用的“正、反、合”的套路),《周易》中的哲学思想在老子、孔子的时代朝两个方向分别发展,形成道家和儒家两个主要的思想流派,两者相辅相成,即为《易》哲学的一体之阴阳两面。
在之后的历史长河中,两者即以正反合的运动规律,共同塑造了中华民族的思想和文化根基。儒家思想是《易》哲学的阳面,以刚正、有为、知其不可而为之、尽人事听天命的原则,面对自然和社会,按照南怀瑾的说法,儒家是日常要吃的饭(虽然鄙人不大瞧得起这位南师,但在这一点上,南师的说法还是挺贴切)。总有些人动不动批评儒家中庸、讲等级秩序,好像儒家思想就是忠君那一套,是一种和稀泥的软蛋理论,这都是连《论语》《孟子》等基本的原典都没读过的蠢蛋,连中庸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然后被另外一些道听途说的骗子、坏蛋忽悠的结果。实际上儒家的思想是很刚的,比如孟子就引用孔夫子的话说:“道之所在,虽千万人逆之,吾往矣(这话论语里没有,不知道孟子从哪里引用的,也可能是他自己假托的,孟子有伪造证据的事迹)”,《论语》里面也有:“刚毅木讷近仁,巧言令色鲜矣仁”,“君子固穷”等说法,在原则面前,儒家是能够刚到底的。而道家恰恰是儒家的对立面,南怀瑾将其形容为生病时必得吃的药,典型的例子有张良、范蠡、刘伯温等,唐朝的李靖、李世绩在演义小说里也都是道士形象。道家的特点是无为、无为而无不为、专气致柔、不敢为天下先、妥协退让,因此道家人物最高的追求是“功成、名遂、身退”。其中身退这一条,很多人都做不到,功成名遂而不舍得退,结果下场很惨的例子,历史上也是很多的。
2、宋朝之前及之后的哲学思想脉络
秦统一中国后,指导思想是从儒家、道家脱胎出来的法家,秦亡汉兴初期,以道家思想(黄老之术)休养生息,至汉武帝时期,由于社会财富积累、对外战争的需要,以董仲舒提出“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为标志,改以儒家为官方指导思想。
儒家思想经汉朝四百年的挖掘、咀嚼,慢慢进入衰落状态,至三国末年,造成社会领域的僵化、腐朽、黑暗,使得当时的士人纷纷躲避政治纷争,以清谈玄理为主,玄学即为道家学说的再发现,这一时期出现了注解老庄成就最高的作者王弼和郭象,将中国本土哲学理论推向一个新高峰。然而这些思想也已经挖无可挖,在没有新思想注入的情况下,晋朝成为中国历史上最腐朽、最混乱的一个朝代,继之以南北朝三百余年的更大混乱——五胡乱华,在这场耗时长久的动乱中,中华文化几乎濒临断绝的境地。
随着佛教思想在东汉末的传入,在南北朝时期广泛传播,中华文化与佛学思想结合,从而开出大唐盛世这朵绚丽的花。至武则天时期,经过六祖慧能的吸收、改造,佛学终于完成了中国化的过程,形成禅宗,不仅反向传播影响印度的思想界,而且影响了日、韩等亚洲国家的思想文化。
唐至韩愈时期,佛教(注意不是佛学)的过分传播,造成一些社会、经济问题,引起官方和儒家文人的不满,韩愈上书反对皇帝迎佛骨,至唐武宗时期发起了一波官方的灭佛行动。韩愈总结了儒家的道统(大约也是受禅宗《六祖坛经》中所列从达摩祖师起的道统影响,具体传承顺序请百度),苏轼称赞他:“匹夫而为百世师,一言而为天下法”。
宋明时期,儒家经过进一步发展,吸取道家和佛学中的精华,形成道学(后期主要是理学、心学两派)理论,并深刻影响了西方哲学的发展。至王夫之总结理学、心学、气学,作为一个集大成者,之后再加一个黄宗羲承担传承和批判任务。此后中国哲学思想被西方哲学的光芒所掩盖。
明朝王阳明之后,另一个值得注意的思想家、实践家是李贽,此人的思想如果在当时能够成为显学,中华文明的发展路径或许会完全不同。
3、中西哲学的未来
西方自十字军东征、大航海、宗教改革等一系列的思想、文化、社会变革,吸收了东方哲学的部分内容和文化成果,爆发出一波自然科学、社会科学的巨大进步,获取了400年剥削、压制全世界的巨大利益,至今已经进入穷途末路。中国人则经过两百年的屈辱、学习和奋斗,进入一个新的发展时期。善于学习,勇于革新的中国人,将在吸收西方哲学中的精华后,与本土哲学融汇贯通,创造出大唐盛世一样的景象,未来也将带领全人类,走上与西方资本主义、帝国主义不同的发展道路。
具体的方法是:在面对自然科学问题时,采用西方哲学理性主义的态度,而在面对处理人与人之间关系的伦理学问题时,应该采用东方哲学注重生命情感(性灵)的办法(忠恕之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中庸)。
4、佛学带来的新思想及其与儒道的主要区别
坏的方面,佛教带来地狱、轮回、因果报应之说,在汉朝以及之前的壁画中,中国人的世界只有天和地两重,是没有地狱概念的。好的方面,佛教众生平等、明确说明自我意识,对中华文化起到重要的补充作用。
儒道作为《易》哲学的一体之两面,本质上都是以“无”作为世界的起源和“道”的根本,因此,不管是儒家还是道家,都不注重自我,而讲究“天人合一”、“无我”、“溶入自然”,以至于佛经进入中国后,无法找到对应的词汇翻译“末那识”,只能以音译代替。
佛学从本质上说,是极端虚无主义(可能有些佛学、佛教专家不同意这个说法,存而不论),它的终极目的是出世、摆脱轮回。邓晓芒教授说过,中国哲学中的“无”与佛学中的“空”最本质的区别是:无中是可以生有的。这一点决定了中华文化的生生不息。
二、道学通论
韩愈总结了道统,但他本人的水平并不能接过孟子之后中断的儒家道统,接过儒家道统的是程颐。
1、道学的基本问题
道学从人生的各个方面阐述了人生中的各种问题,归结为两个:什么是人?怎样做人?因此,道学实际上即“人学”,跟康德的理论是一样的,最后都归结为“人是什么”的问题。
人是什么的问题,主要主要导向个体的殊相和同类概念的共相之间的关系问题,即主体和客体、主观和客观、理念和事物之间的矛盾。
对于这个问题的论述,有三个主要的方向:柏拉图的本体论(认为理念重于感性,即共相永恒,个体感觉无关紧要),康德的认识论(不可知论,自然界和人本身均有不可知的物自体,即主观/主体永远无法完全认识客观/客体),中国的道学家则从伦理学的角度出发,讨论一般和特殊、主观和客观之间的关系问题。
但是,如果不从本体论出发,一般和特殊的关系是搞不清楚的,朱熹则是中国哲学史中一个最大的本体论者,但朱熹并没有停留在本体论上,而是进一步想要找到主观和客观、一般和特殊如何统一的问题,他认为统一两者的方法是道德行为的积累。康德的道德哲学(第二批判:实践理性批判)和道学家走的是一样的路子,但他还没有说出道学家已经说出的话。
道学家认为,一般与特殊、理念与具体的事物之间的关系是这样的:特殊不是一般的摹本,而是一般的实现,实现也许是不完全的,但是如果没有特殊,那么一般也不存在。举例来说,树的概念和某一个具体的树之间的关系,一棵树应该符合树概念的基本定义,如果不符合(比如一个人,不能称为树),那它就不能归入树的概念之下,如果整个宇宙中完全没有树,那么树的概念也不可能存在。后面半句很重要(如果没有特殊,那么一般也不存在),我认为这一认识弥补了柏拉图理念论的重大缺陷。西方人实际上到今天为止,仍然是柏拉图理念论的奴隶,他们在柏拉图理念论的推动下,拼命想要改造世界,创造出世界上不存在的东西,以至于产生了核武器和恐怖主义两个怪胎,这是西方文明无法解决的,存在于现代社会中的死结。
讨论:有人可能会争辩说,鬼在这个世上并没有一个实例,那为什么会有“鬼”这一概念出现?实际上,鬼不过是变形后的人,或者没有实体的“人的精神变体”,而不是什么全新的概念。比如现在科学界无法界定的暗物质和暗能量问题,由于它不存在,或者人类目前为止完全无法观测、接触到这些物质和能量,于是就无法给它取名,无法归类,只能用权益之计,给它们乱安一个名字,胡乱归入物质、能量之类最笼统的概念之中。
2、人与自然的统一
道学家不像柏拉图一样,完全鄙视人的感性欲望,他们认为欲望本身并不是恶,随着欲望而来的自私才是恶。对于行为判断的标准是,如果一个人的行为是为己,则是不道德或者非道德的,如果是为他,则是道德的,所以道学常说“公私之分,义利之辩”,道德的行为意味着自私的克服,道德行为的积累引起量变,量变到一定程度引起质变,自私被完全克服,则个人与社会与自然之间的差别消失,统一实现,即为“同天人、合内外”。
在“仁”者的思想中,天地万物同为一体,全人类都是兄弟。黑格尔、马克思有类似的思想,两者的自然哲学中均有这样的说法:自然界是我的无机身体,这是“天人合一”思想的另一种实现方式,只不过西方哲学中的实现方法是将自然界(天)溶入自我,而中国哲学的实现方式是将我溶入自然(忘我)。
善于全人类都是兄弟这一命题,黑格尔的说法是:人在类中得到永生;马克思的说法是: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所以说,西方现在极端强调的个人主义,是一种返祖现象,是从黑格尔、马克思理论的一个极大的倒退。而中国人重视集体,反对极端个人主义、极端自由主义的做法,在哲学上是比个人主义更高一级的认识。因此,中国人能够提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发展前景,而西方人则在不断的想要破坏这种前景,这是一种反历史潮流的落后行为。
3、统一的结果
照道学说,认识到这种统一的人,能够得到最高的幸福,即“至乐”。这种乐和身体感官的快乐有本质的不同,它是一种精神享受。人一生都在殊相(个体)的有限范围内生活,一旦从这个范围中解放出来,他就感到解放和自由的乐,是从“有限”中解放出来而体验到“无限”,从时间中解放出来而体验到永恒。
--
FROM 222.21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