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父母家走出来，一个男人快步推着轮椅从我身边走过，男人穿着宽松的旧外套，有点儿不合身，轮椅里缩坐着一个老太太，带着毛线帽，腿上搭着被子，即使捂着大口罩我也认识，是张姨，我爸妈的同事，一个大院里住了几十年的邻居。
推轮椅的人我也认识，年轻时是大帅哥，不是韩国明星那种帅，是那种浓眉大眼、英气逼人的帅。我们一个学校，我初中他高中。我们虽然一个大院里住着，而且他弟跟我一个年级，但相互照面并不打招呼，确实也没任何交集。但彼时我的目光总追逐着他，没办法，帅啊。
他和他弟一个长的像爸一个长的像妈，他弟就长的一般，小眼睛，还胖，傻乎乎的。但高二时用一个暑假刷了一本习题集，然后就在一次北京市物理竞赛中获奖，被北大直接录取了，大三的时候去了米国，从此再也没回来过。
张姨一直以二儿子为骄傲，后来却再不提他了，一是因为不在身边，二是因为家里出了事了。
老大长的帅但学习不如老二，上了所三流大学，毕业后很快结婚生子，按部就班地过起了小日子。但在孩子上初中的时候，一切都变了。
张姨的老伴儿刚退休就中风躺在床上不能动了。老大先是请了假在家照顾，后来干脆辞了职当起了全职保姆。爸爸经过他一年多的尽心照顾，有一阵儿能一拐一拐的出来走走，但很快又二次中风了，这次就再没离开过床。
有时候在大院里菜店碰见他，英气还在，只是用来和小贩讨价还价了。据说他一直靠吃低保过日子，自己孩子的大学学费还要靠父母的退休金。
时间一下过去了二十多年，他爸爸前几年去世了，他也五十多了。听说有人为他惋惜，他却不后悔。
看着他的背影，泯然众人了，头发是寸头，居然没有什么白发，行走速度很快，一直推着轮椅朝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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