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算啦,小子!给你个答案吧
这期间这道题让我伤透脑筋,苦思冥想十几天仍无结果。有一天早上天刚蒙蒙亮,似醒非醒中这道题型突然进入脑海中,但是比原题中多了一个黑子,那是一个神来之着,朦胧中的我觉得有戏,兴奋的不敢再睡,一骨碌披衣起床赶紧摆上题目。有了这第一步的神来之着后面的正确答案自然迎刃而解。这个离奇的经历多年后我仍百思不得其解,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以迷信角度来讲应该是我坚韧的求学意志感动了围棋上帝。
“算啦,小子!给你个答案吧,不要再苦苦求索啦!棋艺上该探索的内容还多着呢!”原来比原题中多了的一个黑子就是正确答案的第一步,送吃一子!我当年的棋力显然没有如此境界,所以始终想不到这个点,正解图中的黑1,妙味在于有5位挤打破眼的后续手段,白如于5位粘,黑则于A位破眼。白再于B位跳,仍做不出第二个眼。有兴趣的读者朋友可自行验证。正解图中的白2虎是最强应手,最终形成劫杀。(答案见最下方)
中国围棋的发展,离不开陈老总
在304棋校学习期间,有两次日本围棋代表团来华访问的上海站比赛,棋校都组织部分学员观摩比赛。我当然不会错过这么好的学棋机会。尽管是学校上课时间,也会以此为理由向老师请假,小学期间我的各项课目成绩都还不错,所以老师每次都会准假。中日围棋友谊比赛起源于1960年,是陈毅副总理同日本著名的亲华政治家松村谦三会谈中达成的协议。时任外交部长的陈老总,除了本人酷爱围棋的原因,更深层次的考虑是期望通过民间的围棋交往,打开当时还比较紧张的中日关系。因为围棋在日本具有足够大的影响力,有1000万围棋人口,在政界也不乏具有相当棋力的围棋爱好者。陈老总是卓有远见的政治家、外交家,他洞察到中日围棋交往将在两国外交中起到催化剂作用,此后的形势发展确实看到预期效果。1964年的围棋《月刊》刊登一副照片,内容是杉内雅男九段等一批日本著名棋手在东京街头发起百万人签名活动,要求日本政府尽快恢复中日邦交正常化。
1962年中国围棋协会成立,由时任国家体委副主任李梦华担任主席,陈老总欣然应聘担任名誉主席,由中央政治局委员担任协会名誉主席,在当时是绝无仅有的个例。他曾在国家围棋队和其他场合多次说起过“我担任名誉主席,提倡围棋运动,并不仅仅是个人喜好,我是向中央汇报过,是经过毛主席、周总理批准的”。
1960年和1961年,日本方面先后派出两支代表团来华访问比赛,当时的中国围棋正处于新老交替的前期。上场应战以老一代棋手为主体,两次比赛分别以两胜一和27败,四胜一和35败的大比分告负。可想而知当年的中日围棋差距是何等的大啊!据陈祖德十多年后与我们聊起中日围棋之事时,说起当年一段往事:1962年中国组成以国家体委副主任、中国围棋协会主席李梦华为团长、老一辈棋手、中国围棋协会副主席刘棣怀为副团长的围棋代表团回访日本,陈祖德是代表团成员之一。出征前夜陈毅副总理召集围棋代表团成员谈话时说起一段往事,“去年日本代表团来华访问,我问一名棋手中国围棋十年后能否赶上日本,那名棋手沉思一会后回答,中国这么大,人口那么多,十年后应该能赶上日本。回日本途中,那名棋手在香港与记者谈到同一话题时,认为中国围棋二十年也赶不上日本。对我刺激很大,中国围棋十年后一定要赶上日本,在座的一定要有信心,再往后要争取超过日本!”
陈老总这段充满感情色彩的话,对在座的棋手和官员都触动很大,对正步入青年时代的陈祖德来说尤其刻骨铭心,心里暗暗使劲一定不辜负陈老总的厚爱,一定要早日实现陈老总的愿望。因为早在陈毅任上海市长期间,认识了少年陈祖德,并同他下过棋后就深信这个少年是个可造就的棋才,就将少年陈祖德托付给上海老一辈棋手多加培养。此后几年陈祖德的棋艺呈现飞越,在国内比赛中多次战胜当时一流的老一辈棋手,已成为中国围棋的栋梁之材。也正是他日后在棋份被让先的对局中第一个战胜日本九段,为赶超日本围棋迈出了扎实的第一步。
我的围棋之路——韩启宇自述(二)
10、 难忘的1963年
1963年秋天,日本按协定派出了由衫内雅男九段为团长的日本围棋代表团。此时,陈祖德已确立了中国围棋第一人的地位,中方制定的参赛策略是让陈先从日本代表团中段位较低的棋手中开打,以期树立陈的信心。果不其然取得开门红后陈祖德士气大增,先后战胜两名业余棋手和一名七段棋手。
1963年9月27日,是中国围棋值得纪念的日子,这天陈祖德在棋份被让先的比赛中,沉着应战,出人意料的以半子的微弱优势险胜衫内雅男九段,同日吴淞笙也以被让先的棋份战胜了宫本直毅八段,被当时媒体称之为中国围棋里程碑式的胜利,也大大提升了棋手们赶超日本的信心。那天,陈老总格外高兴,破例以外长身份宴请了日本围棋代表团。
在当年日本团访华日程中还有一项重要的仪式,日本方面出于对陈毅元帅的尊重和感谢其对中日围棋交流所做的贡献,日本棋院和日本关西棋院分别委托衫内雅男九段和宫本直毅八段向陈老总授予名誉七段称号,陈老总欣然亲临现场接受证书。据说这是日本方面向外国政要授予的最高名誉段位。在陈老总逝世后为纪念他在中日围棋发展史上的丰功伟绩,日本方面专门派出代表到北京举行仪式,追赠陈毅为名誉八段,由陈老总长子陈昊苏代为领取证书,由此可见陈老总在日本围棋人的心目中也是显得何等的伟大。
耳目一新的1964年
在中国棋手的心目中,陈老总更是一代伟人。从新中国培养的第一代棋手陈祖德等人算起,至今已有六代棋手。前五代棋手的代表人物分别是:陈祖德、聂卫平、马晓春、常昊、古力。第六代棋手中已有八名棋手获得世界冠军,虽无明确的领军人物,但呈现出群雄纷争的可喜局面。历代棋手中除第一代棋手和第二代少数棋手当年能经常接触到陈老总,聆听陈老总的教诲,大部分棋手并未见过他,但受前辈棋手影响,对陈老总也充满崇敬之情。只要提到中国围棋的发展,做为围棋人自然而然就会从心底里产生对陈老总的感恩心理。
在中国棋院门厅中央安放着一尊陈毅同志的坐像,就是为了让后辈棋手永远都铭记陈老总对中国围棋的厚望。直至如今每年的1月6日(陈老总逝世纪念日)棋手们都会到八宝山祭奠、缅怀陈老总,表达了棋手们对陈老总发自内心的尊敬。
1964年夏天以成都市委书记、中国围棋协会副主席廖井丹为团长的中国围棋代表团如期访问日本。为达到锻炼新人的目的,中国围棋协会此次派出清一色的年轻棋手,充满朝气,让日本棋界也耳目一新。这次访问,中国青年棋手比赛总成绩是20胜4和30负,比前四年与日本棋手交手成绩有了明显提高。有一个统计,1960年日本围棋代表团第一次来华访问,中国棋手的胜率仅为8.3%,1961年为13.7%,1962年为34.3%,1963年为36.8%,此次,中国棋手的胜率达到了40.7%。数据的统计证明了中国围棋水平在逐年提高,当年的日本权威杂志《棋道》有一篇评论,称中国棋手水平与前几年相比长进足有一先以上。这也印证了中国围棋完成了新老交替后迈开了坚实的、持续发展的步伐,进入了一个新时期。
我的围棋之路——韩启宇自述(二)
11、亲眼目睹了第一代国手的风采
我学棋期间观摩的两次中日围棋友谊赛,分别是1965年的春秋两季。为扩大中日围棋交往,日本方面主动提出当年增加一次访华,众所周知,当时中日两国棋手之间的水平差距很大,据陈祖德十几年后的回忆,两国顶尖棋手之间的水平差异实际上被让两子还不够。是指导者与被指导者的关系,中国方面当然也希望多与日本棋手进行交流,增加学习机会。
1965年4月,日本棋院派出的是以梶原武雄八段为团长的代表团,分别在北京、上海等地进行比赛。上海站的赛场设在南京西路,国际饭店旁的上海市体育俱乐部,那是个闹中取静的场所,二楼的大厅做为赛场,观摩者均在二楼半的看台上,当年的我与其说去学棋,实际上更欣喜的是能一睹我所崇拜的一代国手的风采。首次见到了曾经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陈祖德、吴淞笙、王汝南、罗建文、孙果荪等大名鼎鼎的国手。当时的我不知天高地厚的幻想“如能同他们结识还能下上一盘棋,那是多么开心的事啊!”实际上我也清楚那是很不现实的。未曾想经过多年孜孜不倦的钻研棋艺,距此九年步入专业围棋圈子后,上述名手竟都成为我一起手谈、口谈、经常交往的良师益友。
在这之前,中国棋手与日本七段以上高手的对局均被让先,现在中国围棋水平有所提高,陈老总提议这次比赛不要让先了,全部分先。他还对棋手们说“我们要争一口气,这次比即使输不了也不要紧,下回再争取赢,下回还赢不了,再下回赢。棋可输,气不可输”。
当时,中日两国棋手技术上的差距,最主要的部分是体现在布局上。往往是布局三五十手下来,就已落下风,要挽回局面,必须要经过艰苦的中盘搏杀,从中获取取胜机会。针对这一现象,当年的陈祖德研究了一种中国棋手称之为“桥梁型”(既日后被日本棋界命名为“中国流”)的布局。这个布局的特点是尽可能缩短布局进程,使之尽快进入中盘。这也是聪明的陈祖德采用的一种扬长避短的策略吧,因为陈祖德特别喜欢研读古谱,古人的棋风都擅长力战,长期的熏陶,使陈祖德也形成了以战斗力强而闻名中外棋界的棋艺风格。“桥梁型”布局更有利于陈发挥自己的特长,与传统布局相比取胜的机率是否也能随之提高点?这是陈祖德当年研究这个布局的指导思想。实践证明,针对日本棋手讲究棋理,拼功力的特点,“桥梁型”布局是行之有效,颇有针对性的对策。多年后,日本棋界也有不少棋手,包括著名棋手藤泽秀行、加藤正夫也喜欢上这个布局,特别是加藤正夫在1977年~1980年全盛时期几乎逢黑必下“中国流”,战绩奇好。依据实战心得还专门写了一本《中国流布局》的名著。近50年来,世界棋坛围棋布局不断创新,以此延伸的变化层出不穷,形成无数流派。但直至如今,仍有不少棋手喜爱采用这个布局。“中国流”布局的长盛不衰,应证了当年陈祖德的创意是何等的英明。
12、 陈祖德的“中国流”初显威力
我观摩的上海站两场比赛,都是由仍在棋校初级班任教的邱佰瑞指导任裁判长,每当邱指导在开赛时宣布:“中日围棋友谊比赛现在开始,比赛按中国规则执行”时,我都有种莫名的激动心情,似乎也置身在国际交往的赛场中。未料到一年半以后还真体验了一次身临其境的感受。在上海的两场比赛,陈祖德都是对梶原武雄八段,第一场陈祖德执白与梶原八段下成和棋,第二场陈祖德执黑运用的就是他已试用多次的“中国流”布局,当年的场景和对局中的有些片断,至今我仍有些许记忆。随文附上当年两名高手的对局片断。23=16。从谱中的白8,可以想象当年的日本棋手显然很不适应陈祖德这种开局,从黑9靠开始,早早的就进入了战斗状态。这正是陈祖德当初研究这种布局时所希望出现的局面,可扬长避短。力战是陈之所好,将局面引入己之所长,方能得心应手。梶原八段以擅长弃子的风格而闻名棋坛。是局梶原八段在左上角的战斗中竭尽腾挪、弃子之能事,但整个战斗至黑61显然是黑大为成功。白中腹的棋都贴在黑坚实的棋子上,气撞的很紧,子效也不发挥,白已近败势。棋理上有“落子不近厚势”的格言,这里几经演变,当初尚不算接近厚势的白子,此时全贴在了黑的铁壁上,违背了行棋规律,白棋的作战失利不言自明,导致本局仅至125手,白即速败。
这一年梶原团访华陈祖德共同梶原八段对局六盘,成绩是两胜、一和、三负。但在南京站的一场比赛中陈祖德执白局面占优,梶原武雄读秒至最后一次时裁判从“30秒”“40秒”“50秒”“55秒”“58秒”“一分”已报出,梶原仍无反应,按讲裁判应果断判梶原超时负,不知何因裁判迟迟未作裁决。梶原索性又下起来,陈祖德情绪大受影响,结果被梶原反败为胜,要不是有这么一盘“胜局”,梶原八段总成绩是输给陈祖德。多年以后陈祖德与我们聊起这段往事时仍耿耿于怀,说当年的中国裁判太软弱遇到洋人竟不敢行使正常权利,致我蒙冤。
1965年10月,岩田达明九段为团长的日本围棋代表团,访问了北京、上海两地。与中国棋手进行了十场比赛,棋校仍然组织部分学员观摩了在上海举行的两场比赛。在此之前,有一部当时在中国大地引起极大反响的电影:大型音乐舞蹈史诗《东方红》,那是一部宽银幕电影,在上海当年只有大光明电影院具有宽银幕设施。地点在南京西路国际饭店附近,是我每次去棋校路上的必经之点,受电影院门口的大幅海报诱惑,我也买了两张星期天的票,请弄堂里要好的小伙伴一同观看。《东方红》贯穿了整个中国革命史,均以歌舞形式表现,我最喜欢的是片中的大合唱,印象特别深刻的是《长征组歌》《黄河颂》场面气势恢宏,令人振奋,用现代的语言评价那就是“震撼”。直至如今,听到这些熟悉的旋律,就会不由自主的回想到当年的场景。电影以“卢沟桥事变”为素材穿插了日军当年的侵华史,战争年代日本鬼子的暴行,在我当年幼小的心灵中,深深的埋下了仇恨日本鬼子的种子。可以说,通过观看这场影片,自觉的接受了一次爱国主义教育。
我的围棋之路——韩启宇自述(二)
(答案摄自1966年《围棋》第四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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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改:computec FROM 117.136.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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