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口拟出千般态,闭门须读万卷书。
上回书说到豆豆去书场听评书。这说书先生,倒是个有才的,
姓麦,家中排行十九,因为前面的哥哥姐姐都早夭,很是得父母宠爱,
私塾、府学、太学一路读下来,正待大展身手,老两位却操劳过度,
过去了。丁忧不得出仕,兼之伤心太过,大病一场,把什么都耽误了,
心灰意冷,只好在家乡说书为生。乡下人没见识,年长日久,连他本
名也忘记,只按排行,称他麦十九,喜欢听他说书的,又称他麦先生。
这麦先生毕竟是有真才实学,便读过的书,比乡下这些粗人
多千万倍也不止,随便讲些出来,都能叫人耳目一新,故此生意一直
不错,更可贵者,他多能串讲时事,推陈出新,连读过一些书的人也
颇觉新奇。是以连豆豆这样的人,每日到书场听书,亦成了例行公干。
麦先生最近讲的这部书,叫做《黑屋奇遇》,只是借了黑屋
的名字,敷衍一段故事,讲的是两个外人误入秘境,处处新奇处处不
适之后的经历。评书主角,乃是一对相好,男的叫做窦豆,女的唤做
伍姬。因豆豆喜欢主角跟自己名字相像,又颇慕少艾,书中自己有个
老婆,是以每天都来听听“自己”又做了什么。
上次听时,那窦豆终于出人头地,得了众人赏识,连一众艳
女娇娃也刮目相看,正是春风得意。今天麦先生再次开讲,果然内中
有人春心荡漾,意图投怀送抱。麦先生口灿莲花,直把豆豆听得飘飘
欲仙,连周围一圈光棍、老汉、闲人也个个口水横淌、两眼发直,更
有人连听书钱也不缴,蹭得窜了出去,跑得比兔子还快,只是猫着腰,
嘴里还念叨着:“受不了了,受不了了……”
一回书说完,麦先生又开讲另外一部,唤做《我的某九到某
九》。这部书,豆豆却不是那么痴迷了。不是书不好,实在是因为如
果两部都听,便没有空闲巡街,旷工是要扣工分的,只好挑一个能让
自己浮想联翩的听。这一部《我的某九到某九》也另有一帮听客,为
首的就是黑屋一霸星河。倒也奇怪,今天竟没来。
豆豆从书场出来,接着在大街上巡来巡去,忽然来到西街,
见媒婆门前围了一群人,有刷告示的,有挥横幅的,有唱有跳,有打
有闹。豆豆忙走上前,仔细看时,却是一堆向媒婆示爱的,不禁哭笑
不得。
媒婆姓梅,又称梅婆,不过反正两个听起来一样,也没人刻
意区分。媒婆说媒为生,却有不少狂蜂浪蝶追求,经常有人来找她,
说:“我看上了一家,想请您说媒。”梅婆便问:“是谁家姑娘?”
对方便答:“就是梅婆你。”梅婆开始不胜其烦,后来干脆直接从屠
户那里买了一把杀猪刀,有人开口便杀将过去,才清净了些。
豆豆因为大龄未婚,也很请媒婆给自己说了几次煤,虽然没
成,跟媒婆倒混熟了。自己虽老实巴交,没吃过媒婆的刀,却也颇见
过它的威势,向来十分佩服。今天见这么些人在媒婆门前大闹,杀猪
刀却没动静,豆豆很觉奇怪。
走上前,见领头闹事的,是后街的查某。这个姓还算生僻,
本读作扎,但此人不曾读书,自读为叉。自从媒婆搬到此间,此人便
改了自己的名字,好死不死,就叫做媒婆,天天来西街聒噪,也吃了
不少砍,却滚刀肉一般砍而不死,纵然卧床几日,能动弹之后必然再
来。
豆豆因常见媒婆耍刀,也无师自通。排开众人,去媒婆家里
拿了杀猪刀出来,二话不说,将查某砍翻在地,众人方哄散了。
待媒婆回来,豆豆询问,原来媒婆最近活计颇多,不是王家
想嫁女,便是刘家想娶妻,左右说和,脚不沾地,忙了好几天,连水
都没顾得喝几口。媒婆听豆豆说了,直恨得牙根痒痒,把杀猪刀取来,
又拿了磨石,也不顾夜深人静,当着街磨了半夜。也不知多少人梦中
吓醒,多少人战战兢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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