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羊水也倾泻而下,将五杏脚下的梅花又冲刷成五湖四海状的世界地图。五杏果真拽出胎儿的头颅,一边小心的往外拔,一边吐着粗气说:“猫姐,你帮我接着,仔细着可别小孩的头碰了地。”猫姐拿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接住了个子倒着的胎儿。五杏心疼的叫道:“轻着点儿!”猫姐紧张的应答:“妹子,我轻着呢!”
有四喜和猫姐帮忙,五杏的生产顺畅多了。胎儿整个出来后,五杏又吩咐:“四喜,拿剪子给我!”四喜便递上剪子,只听刺溜一声,五杏麻利的将胎儿脐带剪了,这才如释重负的倒在麦秸上,闭了眼呼呼的直喘。四喜从猫姐手里接过胎儿,拎了他的小腿在空中来了一百八十度的直体空翻,开心的说:“五杏姐,又是带把的哦。”小孩张牙舞爪的扭动着,四喜越看越喜欢,倒了温水将他洗净擦干,然后裹进了被子。小孩悄没声息片刻,猛地亮开嗓门,呱呱呱呱啼哭起来,把还在发懵的猫姐吓了一大跳。
四喜正要收拾东西,谁知五杏捂着肚子说:“哎哟不得了!怎么还有一个啊!”挣扎着爬起来,又蹲起了马步,四喜和猫姐不待吩咐,一前一后的各就各位。五杏吭哧了半天,果然又拔出了一个小丫头,整个过程仍是一气呵成。猫姐对五杏佩服得五体投地,四喜舒了口气:“生两个就是比生一个麻烦,太费劲了,亏得五杏姐这么强,生了俩还这么气定神闲!”五杏虚弱的说:“唉!老啦!年轻时生娃子,三下两下就拽下来啦!”猫姐双眼放光,不无钦佩的奉承道:“怪不得四喜妹子老夸你心灵手巧!”五杏谦虚的说:“多大个事啊,我早习惯了!”
大奶大给先生的儿子取名升官,给后生的闺女取名五妞。五杏嗔怒道:“孩子他爹,我们娘儿俩重了一个字啦!”大奶大恍然大悟道:“我说怎么叫着别扭!得得得,就叫别妞吧,反正是赔钱货,叫啥名儿都成。”五杏哑然失笑,知道大奶大脑子里就那么点干货,也指望不上他能取出什么中听一点的名字。五杏娘家的人挨个来看了,五杏的爹老胡头已经病入膏肓,挣扎着也想来,被五杏的娘强按住了。大妞二妞发财凭空又多出了一个小弟弟和一个小妹妹,高兴得不得了,见天价的围着两只小肉团直转,你掐一下他的脸,我搔一下她的脚板底,将五杏逗得眉开眼笑。
宽怀之余,五杏也难免发愁,一下子多了两张嘴,这日子可怎么过啊?大奶大却笑嘻嘻的安慰五杏:“婆娘,你给秘家做这么大贡献,我怎么也要拼命赚钱,让你们娘儿几个活得滋润,活得精彩啊!”五杏撇了撇嘴:“你别在外头胡来,就算我烧高香了!孩子他爹,你最近神出鬼没的,究竟在鼓捣啥哟?出门都说去找卞爷,你走了半天,卞爷又来家里扑了个空,几次三番都是这样,这到底是咋回事啊?”大奶大得意道:“臭婆娘,老子这不是找着发财路子了吗?你就看不得老子抖起来哇!你打量打量,这满屋的新家具,你身上的新首饰,孩子们的新衣服,还不都是老子眼珠子眨也不眨的就买回来了?”一边说,一边转着身子往屋子里的角角落落“这这这”的指了一圈。五杏别过头去叹着气说:“这才是我最担心的。你老实说说,是掘到金矿银矿了,还是捡了大户人家丢出门外的一个大金元宝啊?我要不是挺着肚子,非得查清这事不可!”大奶大急道:“唉呀你净瞎想!苦日子过惯了,咱们就不兴翻个身也过过有钱人的生活?”
五杏生下龙凤胎,让四喜深受刺激,隔三岔五便到五杏家来,给升官和别妞换换尿布什么的,乐此不疲。砖头包开始不高兴,说咱们婚事要紧呢,虽然都是二道茶,但怎么也要轰轰烈烈整他一回,让黑屋镇的人瞧瞧,我砖头包是怎么疼女人的,你却老往五杏家跑,算哪门子事儿?四喜就撒娇说:“我这是去取经嘛。那两个小玩意太可爱了,太招我喜欢了。”想了想又说:“要是你嫌我跑那边跑得太勤了,我倒有个办法。等他们孩子满月后,你将五杏姐请到咱家来帮佣,我就能天天看到升官和别妞了。当然了,五杏姐是我最好的姐妹,说是帮佣,我可舍不得使唤的,也不许你使唤,但你还是要给她开工钱哦。”砖头包郁闷的说:“哎哟我的祖宗!你这是找下人还是请观音娘娘呢?还得供着?真拿你没办法。好,都依了你!”而后又经不起四喜的怂恿,在史太希的成衣铺购置了一堆婴儿的尿布和衣物,携四喜来五杏家里,为刚出生的孩子送光。四喜拉了五杏的手,情绪低落的嘟着嘴说:“五杏姐,你还是比我心灵手巧啊。我回家后照你的样子使劲拽啊拽,拔啊拔,除了毛,什么都拔不出来。你一拽,就拽出了两个小人儿,真真羡煞了我!”
五杏一边一个,正奶着升官和别妞,闻言笑得前仰后合。可能只有一边出奶,升官吃得起劲,别妞却吐了奶头,开始哇哇直哭。五杏愁眉苦脸的说四喜你要是也有奶就好了,别妞就饿不着了。四喜便学五杏要给别妞喂奶,五杏说:“妹子,你还没生孩子,哪来的奶?”四喜忸怩道:“我有的啊,砖头包每天晚上都吮啊吮,我问他吮什么,他就说吮奶咧!”五杏差点笑岔了气,拿手指戳了戳四喜的额头,说了声“你呀”,却只顾咯咯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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