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很基本的概念,不仅在康德的哲学系统里是如此,甚至可以说先天-后天,分析-综合的划分已经是整个哲学圈的标准概念了。不过我发现版上有些在谈论哲学的人,对这个基本概念仍有误解。
先天的意思是不依赖于经验,不是“来源于经验又超越(高于)经验”,更不是“基于经验”。后天的意思是依赖于经验。
如果不理解为何哲学家认为有些知识可以不依赖于经验,那么不妨考虑一下分析知识,也就是由逻辑分析得到的知识。很多人会同意分析知识的获得无需经验的支撑。例如,“大雨往往伴随大风”这个知识,是需要依靠反复的经验观察来确认的。但“一个戴帽子的胖子是胖子”这个知识,无需依靠反复的经验验证,也能被很多人接受。这是因为后者是基于逻辑分析得出的。其实,经典逻辑分析在某种意义上可以看作同义反复(用白话说就是说废话),其真实性(保真性)在很多人看来无需依赖经验的确认。
到这里,你们可能已相信确实存在某类不依赖于经验的知识——即先天分析知识,翻译成白话,这种知识就是不依赖于经验的逻辑知识。
下面重点说先天综合知识。与分析知识对立的是综合知识。从某种意义上说,综合知识是真正新颖的知识。例如,“色彩的世界包括红橙黄绿蓝靛紫七种颜色”这个知识是对于现实色彩世界的概括综合,且无法由公认的基本逻辑前提出发,单纯地依靠形式逻辑而导出,所以它是综合知识。但是,这样的知识是依赖于经验的吗?也许有人会说这“色分七彩”这个知识显然依赖于经验,因为人们正是通过观察才总结出了这个规律的。但是,如果细想一下,是什么决定了人眼能观察到七彩?显然,是人眼的构造,确切地说是人眼对于电磁波的感受域:因为人眼的感受域相当有限,无法感知紫外和红外部分的光谱,所以我们看到的世界只是七彩的。从这个意义上说,“色分七彩”这个知识的真正产生根源不是经验,而在于人体(人眼)的先天构造,或者说是人认知世界的先验(prior)范式。这种可带来本质新颖的信息(即不只是逻辑上的同义反复)的先验范式,就是康德的先天综合知识。在康德看来,人的三维空间的先天直观(以及基于这种直观的欧式几何学),就是典型的先天综合知识。
现代科学研究对于康德的先天综合知识这一概念有较多的继承和重解释。认知科学以及量子信息等领域的一个重要目标是澄清决定(单人的)个体认知信息和(人群的)群体认知信息的形式、结构和边界的先验范式。这种澄清是非常重要的,因为认知的先验范式不仅决定了哪些信息和知识可以被我们获得,也从根本上创造了这些信息和知识。用康德的话来说,人类理性之所以不像休谟设想的那样无能和无助,在于我们有这些先天综合知识。
另外,先天综合知识和二律背反的关系,我感觉有些人也有误解。如果有人愿意听,有空时我可以再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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