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通鉴论》卷二三·肃宗·九
史思明降而復叛,肅宗使烏承恩陰圖之,而給阿史那承慶鐵券以離其黨,事覺而速其反,謀之不臧,祗以速亂。雖然,亂自速耳,即弗然,而思明豈悔過自新、終於臣服者哉?張鎬之策,李光弼之請,非過計也。安慶緒欲圖思明,耿仁智、烏承玼乘其危疑而誘之以降,於時慶緒孤保鄴城,不亡如線,思明既惎其圖己,抑料其必亡,姑為自全之計,持兩端以觀釁,其不可恃也,亦較著矣。慶緒之心既非不可解之仇,無難數易;而唐室君臣復東京而志已滿,回紇歸,子儀弱,威力不足以及河朔,明矣。思明何所憚、復何所歆,而已張之爪距弭耳受柙乎?曠歲無北伐之師,思明目已無唐矣,不反何待焉?
討賊易,平亂難;誘賊降己易,受賊之降難;能受降者,必其力足以殲賊,而姑容其歸順者也。威不足制,德不足懷,賊以降餌己,己以受降餌賊,方降之日,即其養餘力以決起於一旦者也。非高位厚祿、溫言重賜之所能撫也,非輸粟輦金、安插屯聚之所能戢也,非深謀秘計、分兵散黨之所能制也,誠視吾所以致其降者何如耳。重兵以臨之,屢挫而奪其魄,如諸葛公之於孟獲,岳鵬舉之於群盜,而後可開以自新之路,而不萌反復之心。故肅宗之失,在不聽鄴侯之策,並塞以攻幽、燕,使諸賊失可據之穴,魂銷於奔竄,而後受其歸命之忱,薄錄其將,解散其兵,乃可以受降而永綏其亂。失此不圖,遽欲挽狂瀾以歸壑,庸可得哉?
鄴侯去國,兵無謀主,郭、李之威,盡於一戰,思明再叛,河北終不歸唐,非但烏承恩之謀淺、李光弼之計左也。梁武之威,不足以壓侯景;唐肅之威,不足以制思明;養寇與激亂,均為失策,張鎬雖能先知,亦將如之何也!向令承恩之計行,與承慶共斬思明,而承慶、承恩又一思明矣。數叛之人,不保其繼,愈疑愈紛,愈防愈潰,河決而塞之,癰潰而斂之,其亡速矣。
cjon 注:虽然王夫之没有挑明,总觉得他明说史思明,实际暗指张献忠?也许是我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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