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要蒸馒头,可惜头桥中学的那个破房子冬天滴水成冰,面是自己发不起来的。到了年前,老娘都会把面放在脸盆里面盖好,放在被窝里我的脚头,再加上一个汤焐子,叮嘱到不要踢翻了。我自然是兢兢业业不敢把脚伸直。难板穷小子睡凉炕全靠火力旺某年体温过高,面发了溢出来糊了一被窝。
家里有个锅腔子,平时烧的是学校里面多得是的破桌子烂板凳,拿来蒸馒头老娘觉得太小不聚气不过瘾,通常是带着我一起去姨妈家用大灶搞。大灶烧稻草和树桩,火头足的很。一锅能出二十几个馒头。狭小的厨房里面热闹非凡,蒸汽氤氲中姨妈和老妈两个人包,哥哥烧火,姐姐看着锅上,而我等着吃。
头一锅出来,朝堂屋里八仙桌子上一倒,老娘照例会讲头一句吉祥话:今年面发的不丑啊,第二句一般都是啊佑歪,碱大了。我才不管碱大碱小,先伸手搭一个。我极喜欢吃咸口的,糯米饭和萝卜丝是最爱,极其厌恶红豆沙和猪肉的。姨妈家的老规矩一颗红点青菜的,两个红点豆沙糖,三个红点萝卜丝一条横杠糯米饭。我每次都要在一堆红点里面翻找那条横杠。姨妈都在旁边一边翻一边微笑着说乖乖真欢喜吃糯米饭的。
蒸馒头通常蒸到夜里,我吃饱很快就困了,爬到床上,外厢里面她们还在说叽叽咕咕。寒风在屋顶上呼啸,大岸外面上海开武汉的东方红客轮拉响汽笛,厨房里昏黄的灯光投映在杖子里面,眼睛一闭很快就睡过去了。
第二天起来,照例是馒头搭粥外加自腌的萝卜干,我通常被特殊供应两个煎的黄弯弯的鸡蛋。吃完早饭,骑车自行车装了两蛇皮袋的几百个馒头回家。带回来的馒头能从小年一直吃到落灯。馒头一开始松软,慢慢开裂,最后又冷又硬的和石头一般。早上吃馒头,晚上吃馒头,吃的我五心烦躁。看到隔壁邻居的黄狗路过,我操起一颗豆沙糖就砸过去。黄狗闻了闻居然跑开了,这个春节也就这样被我砸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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