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起我对横渠四句再思考的,是一个小视频。一位小姑娘,也不知道是不是导演,振振有词地批评“横渠四句”。对于第一句,“为天地立心”,她大概意见是“这句话的核心问题不是-立-,而是谁来立,立的是什么,凭什么立;其逻辑是假设自己是上帝,心是情感和价值的总汇,我是能定义宇宙价值的人;有人能替立心是至高权威,则不同的声音被归为异端;所以为天地立心是意识形态霸权的开端”。。。。。。上帝、异端这些词,说明了这种批评的来源,西方现代社会对宗教的批评中,类似的看法屡见不鲜。小姑娘把横渠四句当作西方宗教来针对了。
我的看法是,首先,横渠四句不会是假大空,假大空的东西不值得如此猛烈地批评。“为天地立心”如此地被针对,反倒说明了这句话的powerful。但是,于我而言,我是基本认同这样的批评意见的;矛盾之处在于,我又很喜欢横渠四句这样的表达。若干年前,我读到“为天地立心”时就有所触动。要尝试解决矛盾,启发了我再次思考。
这种矛盾基本的模式是,你认同理论A在先,你认同理论B在后,然后B攻击A,这两者存在矛盾,那如何去解决?这是带有普遍性的问题,比如,我们读上世纪的有些传记自述,有些人有cultural shock这样的经历,然后就面临去就从新的选择。书读得多了,也可能遇到这样的情况,甚至是一定的。A与B,甲与乙都说得很好,都可以认同,之间的矛盾有存在,又如何去调解?没有这样的困惑,会不会是书读得不够多,或者读得不够细,疏忽了。
一般的认为,monotheism是比polytheism更先进的,因为概念更纯粹更抽象。但是这个god是什么呢?有一种看法,god是“我”的一个神格化。这也是高级的心理建设,内疚的事情向神告解就可以被赦免,很廉价的心理建设。既然是“我”的神格,又怎么会不赦免我呢,一点风险都没有。小姑娘知道这里的关节,认为可以此攻击横渠四句。殊不知,横渠四句不同于西方。“为天地立心”可以看成是本体论,而本体论的理念来自于佛家。佛家认为,我执是一种障,是需要破除,也是可以破除的。我之有存,神将附焉。我之不存,神将焉附? 横渠四句里包含非西方的文化,小姑娘没有看到这一点,她提出的矛盾,大概是可以解决的。
待续。
【 在 ferr 的大作中提到: 】
: 网上有关横渠四句的讨论很火,我也凑个热闹。
: 事情的缘起是几位网红人物的矛盾冲突,好像小董因为带货时提到横渠四句而被针对,被指责是假大空。好像小董也没有反击,攻击是单方面的。从商业本身而言,对于不同的层次,有的老板更能接受美好、爱这样的概念,至于“为天地立心,为往圣继绝学”,是不是太过辽远了。这并不涉及谁家的产品更好,或者产品的文化内涵更多,也不是说老板们在装文化人,而是说文化对产品发生halo effect,也不是文化因素越多越好,或者文化因素越高越好。阳春白雪,下里巴人的产品定位不同,受众与销量也不同。支油爱可以是酒的牌子,也很高大上,但是“天地立心”冠以酒名,这是劝人喝酒,还是劝人戒酒啊?从功利的角度讲,文化与商业的搭配,有一个度,这是个实验主义的问题。我们有听说,什么酒是古法酿造的工艺,或者黄金,或者茶叶,那么往圣继绝学可以具象为绝酒,绝金,绝茶,也是存在的。横渠四句也是可以跟商业产品搭上关系的,也不是完全的用不上。
: 至于有人说,一个带货的网红,有什么资格讲横渠四句,这倒不是个问题。王守仁阳明先生说过,“虽终日做买卖,不害其为圣为贤。”这个问题至少到明朝的时候,已经解决了。当然,小董对横渠四句的推崇是一回事,小董自己做到了什么程度是另外一回事。据说,聂圣哲给小董加了个外号,这让我想起了佛印的那个笑话。网红经济的优点是好其名,缺点也是好其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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