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适之先生晚年谈话录》里,胡适这么说:前几天,(天文学家)高平子的孙儿来,他引张载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四句空洞的话。我问他:怎么叫“为天地立心”?你解说给我听。我对他说:你的祖父是学天文的,你不应该再引这些不可解的话。高平子(1888-1970)是天文学家,“高平子的孙儿”是其长孙高准。这是1960年4月的事,离胡适逝世已经不到两年。也就是说,在一生的最后阶段,新文化运动旗手之一的胡适对“横渠四句”始终心存疑虑。而其自言“如醍醐灌顶,终生受用”的是张载的另一句话“于不疑处有疑,方是进矣。(《经学义窟·义理》)”两相对比,胡适终生“有疑”的正是这看似“不疑”的横渠四句。
据科学家陈之藩(1925-2012)回忆,1957年他在美国与胡适相见时,胡适就表达过他的怀疑:
有一次,适之先生郑重其事地问我:“之藩,你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四句究竟是在说什么?”我说这不是张横渠的话吗?那天他郁郁不乐,只问我这四句话究竟是说什么?我无辞可答。他为什么比我还困惑呢?这是1957年的事情。胡适连续的追问,显然是想解决这个疑问,但是从“郁郁不乐”的情绪上看,“不可解”是无可奈何的结论。
胡适对横渠四句的认识没有解决,我认为原因有两个。
子曰四十不惑,胡适主要的成就是在四十岁之前,要点是从西(mei)方的立场去看待中的问题。到五六十年纪做一个再认识,不单单从西(mei)方的立场去看待中的问题,需要克服心理的惯性或者惰性,这并不容易。四十不惑是很普遍的现象,四十岁以后的大成就较少见。我知道的一个例外是杨绛先生,为了更好的翻译《堂吉可德》,48岁学习西班牙文。领导人将她的翻译作为国礼送给西班牙国王,后来西班牙颁给杨绛“智慧国王阿方索十世十字勋章”,以表彰她对传播西班牙文化所做的贡献。她这样做有一个得天独厚的条件,她身边有一位百科全书,知道什么是正确的问题。倘若她是从英文或者法文来翻译,而不是西班牙文,怕不会是这样的荣誉。
第二个原因是胡适的那句名言,“做学问要在不疑处有疑,待人要在有疑处不疑”,胡适兼具学者与社会活动家的两重身份。然而,鱼与熊掌不可得兼,后来的胡适,其角色更多的是社会活动家,思想的时间自然被限制了。任凭胡适天纵奇才,不能够在正确的问题上花费时间,又如何有所成就啊?
以胡适之大才,对横渠四句的否定犹没有断定,没有十足的把握;一般人对横渠四句的批评,还是不要笃信为好。
那么,我们有没有办法,把这个“不可解”转换成“可解”啊?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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