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主题:黑屋那些事儿(序)
悠悠提着食盒垂头丧气的回到梦怡苑,刚坐下来,就见珍姐准备出门。悠悠说:“珍姐,歪叔没把食盒带走呢。”珍姐瞄了一眼,生气道:“你们干什么吃的?这么点事都办不好?拿过来,我正好一并都带给星爷好了。”悠悠这才看见珍姐手里已经提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食盒。
珍姐提着两个食盒走到门口,却又折回到前台,放下来一个食盒说:“他妈的太重了。这盒你拿回家熬着喝吧。盒子里有纸条,会教你怎么熬。”说完就噔噔的出门,坐上一辆马车走了。
强烈的好奇心促使着悠悠打开了食盒,里边却是一个精致的银锅。悠悠看附近没有人,把银锅搬到前台里面的地上,费了半天劲才把盖子打开。一股难闻的腥臭味扑面而来,悠悠拿手在鼻子前扇了扇,慌忙又盖上了盖子。
“什么玩意儿!”悠悠呸了两口,想起珍姐刚才的交待,又在食盒的角落里找到了一张纸条,上面只是写着一次浅碗小火慢熬寝前服下佐以鱼胶什么的云云。
“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悠悠又嘟哝了一句。
下班时,周妮妮过来找悠悠,眼圈黑黑的,说自己心中苦闷,想找个人说说话。悠悠还以为周妮妮又要和她说堕落的事儿,就没好气的抱怨道:“得了,你那破事儿都听了不止二三十回了,能不能换点新鲜的呀?”周妮妮白了她一眼,说:“小蹄子,你还以为我要和你说堕落的事情?他早被我忘得一干二净了!”
“瞧你能耐的!”悠悠挤了挤眼,看慢男一步三摇的走过来,忙招手叫了一声。慢男乖顺的和她们打招呼:“悠悠姐,妮妮姐!”
周妮妮向他点了点头。
“把这个参汤带回去。是珍姐赏给我们的,你们晚上就熬它喝了吧。对了,先去对面买点鱼胶,喝这个用得着。”悠悠将食盒递给慢男,耐心的嘱咐着。
梦怡苑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规定了炖汤师不得随便品尝参汤,更不许带走。所以,慢男虽然替珍姐炖过不少参汤,但他从来没喝过这东西,也从来没把参汤带出过梦怡苑。这下看自己也有口福了,心中别提有多兴奋。买了鱼胶和父亲要吃的药,他像往常一样,先回到了家。把老胡头的药放在床头,提着食盒准备去歪歪客栈时,不经意的一瞥,老胡头干巴巴的脸却把他的心深深刺痛了。他打开食盒,拧下银锅的盖子,刺鼻的腥味冲了出来。慢男觉得这股味道似曾相识,歪头想了会儿,却又觉得自己想多了。毕竟,参汤房里这种味道多了去了。
“爹,这是我从梦怡苑带回来的参药,我熬给你喝吧。”他给老胡头掖了掖被角,心里酸酸的说。
“要不少钱吧?老幺,爹这毛病好不了的,你就别再花冤枉钱了!钱该攒下来,以后娶媳妇用……咳咳……”老胡头说出这几句话,剧烈的咳嗽刺激得他不停的用拳头擂着床板。
慢男慌忙将老胡头扶着坐起来,一边攥着拳头在他背后轻轻捶打着,一边说:“爹,你这说什么傻话呢!但凡有一线希望,我做儿子的,也不会放弃。听话,爹,儿子现在能挣钱!再说这参药是老板送给我们的!”
说着说着,慢男就伤感的呜咽起来,不断涌出的泪水盛满了他的双眼。
老胡头止住了咳嗽,叹息一声,示意躺着舒服。慢男便把他重新放倒了,自顾自的去熬参汤。
奇怪的是,当慢男将同样腥臭扑鼻的鱼胶放入熬好的参汤后,充斥整个房间的怪味居然逐渐消失了,满屋开始飘溢一股不可思议的芬芳。慢男欣喜万分的端到床头,服侍着老胡头一口一口的喝下去。
“好多了!”喝完最后一滴,老胡头精神一振,知足的赞叹一声。他伸出舌头,在嘴唇周围舔了个来回,似乎不甘心这么宝贝的东西被浪费掉一丝一毫。
慢男高兴极了。正好五杏她娘打猪草回到家,慢男乐不可支的对她说:“娘,爹刚喝了一碗参汤,精气神儿起来了不少呢!”
五杏她娘没好气的说:“我的乖老幺呵,你就别逗老娘开心了!你爹这老棺材瓤子,该死不死,这么死赖着活受罪,真是造孽啊!”
慢男一番好心情又灰暗下来。他对母亲埋怨道:“你呀,迟早要把爹咒死的!”于是本来想在家里吃晚饭的计划也取消了,和母亲说了说,提着食盒就奔歪歪客栈而来。
他要把参汤熬给笔笔周和踢踢伊喝。他们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有权享受这么高级的大补药!
出家门时,一轮明月已经当空挂着。慢男觉得自己的心里,也被月光照了进去,亮堂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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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拿给慢男的参汤,只有两碗的份量。慢男偷偷分了一碗给老胡头后,银锅里就只剩下一碗了。可就是这一碗,笔笔周和踢踢伊平分着喝完,也是药性斐然。
慢男好奇的喝了一小口,满嘴的腥臊又让他立即吐了出来。他实在受不了那股怪味儿。笔笔周和踢踢伊疼惜的看着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到睡觉的时间了。平日里喜欢打闹一把的三个人,除了慢男还能上窜下跳,笔笔周和踢踢伊两个人沉静得像两位未出阁的少女。慢男心生奇怪,纳闷的看过去,却见笔笔周夸张的护着下体,双腿夹紧,双拳紧握,面颊通红,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房间的某个角落,而踢踢伊的状况和他几乎如出一辙。慢男慌了,奔到笔笔周身边,摇了摇他的肩膀,十分害怕的问:“笔笔哥,你们这是怎么了?”
“你,给我们喝的,是什么?”笔笔周费劲的反问道,区区几个字,说得咬牙切齿。
慢男不安的说:“参汤啊,悠悠姐让我带回来的,说是珍姐给的。”
“这参汤有问题!”笔笔周断言道。他觉得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生一种可怕的变化,浑身也是火烧火燎一般的难受,某种潜藏在体内的欲望之火也哧哧的被点燃了。他极力控制着,不让火苗扑出来,但他实在抵挡不住了。他转头看向踢踢伊,踢踢伊正好用同样奇特的目光反击回来,那双眼睛顿失平日里的可爱,跳跃着一条条令人胆寒的火焰。
他们对视了片刻,只见踢踢伊捂着下身跳了起来,大声吼出一句:“哥们,我憋不住了!”就拼命的撞开门,冲进了溶溶的月色中。
笔笔周也跳起来了。他捂着下身也往门外跑的时候,慢男使出吃奶的力气,硬是把他拽住了。
“拉住我做甚?我身子起火了,大火,大火!赶紧让我找个女人泄泄火!”笔笔周失去理智,歇斯底里的呼喊着。
慢男哭了起来:“笔笔哥,你别吓我!别吓我啊!”
说也奇怪,慢男这一哭,欲火难耐的笔笔周定定的站住了。他回过头来,看见慢男泪盈盈的双眼,不禁恍惚起来。
慢男呆了。笔笔周的目光是那么可怕,仿佛要把自己生吃了似的。他想跑,可是双腿像灌铅似的,沉重无比,一步也挪不开。他吃惊的和笔笔周对峙着,直到笔笔周猛地一转身,把他横腰抱了起来。慢男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笔笔周已经像头野兽一般,抱着他跌跌撞撞的冲到床边,把他重重的摔在床上。
笔笔周已经彻底管不住自己的身体了。他疯狂的撕扯掉身上的衣物,发现自己已经赤条条时,才意识到自己正面对着一个瑟瑟发抖的人。这个人是谁?他不知道。这个人是男的还是女的?他也不知道。他只有一个欲望,那就是要把他一块儿扒光……
“不要啊,笔笔哥!”慢男看到笔笔周眼里射出来的凶狠,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他喊着叫着,徒劳的挣扎着,抗拒着,可是笔笔周彻底疯狂了,停不下来。
笔笔周把慢男翻了个身,狂风暴雨般的发泄一通后,从慢男身上滚下来,满足的咂了咂嘴,在床的一侧沉沉的睡着了。
慢男趴在床上一动也不动,他一直咬着床单不放。床单上的汗渍带着咸味,一遍遍的挑逗着他的舌尖。大滴大滴的泪珠断断续续的掉下来,将他脸下的床单濡湿了一遍又一遍。他喉咙哭哑了,再也发不出一点声响。
天亮时,笔笔周醒了,看见自己一丝不挂的,还没怎么在意。等到他像往常一样,嘴里说着“小懒猪快起来,太阳晒到屁股上啦”,将慢男身上盖着的薄被也掀开时,他不禁傻了眼。这个小家伙怎么也把自己脱个精光的?
慢男睁开了红肿的双眼。他失神的瞪着笔笔周,目光中透着一股从未有过的陌生。笔笔周也很诧异,下意识的避开了慢男的瞪视,转头往踢踢伊的床位看过去,那里空空如也。
房门敞开着。踢踢伊一夜未归。
“奇了怪了。”笔笔周嘟囔道。他坐起来找衣服穿,却发现衣服的碎片散落了一地。就在那一瞬间,他听见自己的脑袋轰的一声。
不会吧?我和慢男……
他闭了眼睛呆呆坐着,不敢继续往下想了。
正在这时,一个人冲了进来,大声问道:“慢男!胡慢男在不在这里?”
笔笔周听出是大锣的声音,慌忙将被子一拉,盖住自己赤裸的下身,还有旁边一样赤裸的慢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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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男张嘴答应一声:“我在!”可是,他的声音太小了,笔笔周都没听清楚,大锣更是听不到了。
笔笔周又一次看到了床下的衣服碎片。他很难想像大锣这个老光棍要是看到他俩赤身裸体的躺在一起,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也许会扑过来把自己打一顿?也许会跑到街上把这个当笑话讲?要是前者,倒也没什么,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本来就该打的。怕的就是大锣这个拎不清的,真管不住自己嘴巴,把这事传得满城风雨,那可如何是好?
得赶紧让这个家伙离开!
快速的思索一番后,笔笔周决定对他撒谎。
“慢男不在。你又找他要钱?”他担心慢男再开口,拿手捂住了慢男的嘴,很不客气的反问道。对慢男这个不争气的大哥,笔笔周从来就不给好脸色。
大锣也看到了床底的狼藉,又看了看笔笔周裸露的上身,不禁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猛然间又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便瞪笔笔周一眼,说:“什么呀,老子没心情跟你开玩笑。”说着转身就往门口走去,一边走一边还自言自语道:“小东西不在梦怡苑,也不在这里,那还能去哪里呢?”
“你找他到底做什么?”笔笔周追问一句。
“我爹没了。”大锣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时,传来他轻描淡写的回答。这四个字说得理直气壮,没有半点的悲伤,反而让人觉得,居然还有一点点卸下千斤重担般的兴奋和得意……
可是这四个字让慢男再也忍不住了,他扒开笔笔周的手,呜哇呜哇哭了起来。笔笔周听不出他在哭什么,但他知道,小慢男这才叫哭得伤心!
他一骨碌爬起来,也不管身上什么也没穿了,跳下床先把门关上,又窜到踢踢伊的衣柜前,扒拉出一套和慢男个头差不多的衣裤,一把扔到床上,急急的说:“穿上赶快走!我一会儿就过来帮忙!”
慢男抹了眼泪,止住哭声,听话的套上踢踢伊肥大的衣裤,像个充气娃娃似的,一路飘荡着回到了家。一帮年幼的外甥和外甥女正在院子里跳房子,说说笑笑的,他们原本就不懂什么叫悲伤。有些邻居从自家门里探出头来看了看,叹息一声,摇摇头,又缩了回去。
二荣、三思、四筒、五杏扑在从头到尾蒙着白布的老胡头身上,哭得死去活来。五杏她娘坐在床头,头夸张的高高昂起,用她干瘪的双手有节奏的拍打着床帮,喉咙里咕噜着,已经哭得发不出声音。海豚、拉福和大奶大三个人蹲在门口,默默的吧嗒着纸烟。看见慢男奔了过来,海豚骂道:“这个混帐总算现身了!”
“大锣呢?人找到了,自己咋就不见了呢?四筒,你家小带怎么还没有到?”大奶大莫名其妙的说。
“管那个瘟神做什么?”四筒没好气的接茬。
二荣拍了一下四筒的头,训斥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吵?”看到慢男,立即两眼发亮,像母夜叉似的扑过来,边捶打慢男的身子边哭:“天杀的,你给爹喂什么毒药了啊?你让爹走得这么遭罪啊?”
慢男浑身一冷,脸立刻白了。他绝望的想到了那碗参汤。
参汤确实有问题。老胡头喝完后,躁狂了一夜,大口大口的往外吐着血,虽然是前所未有的光景,但习惯了忍辱负重的五杏她娘,愣是没有想到,这是可怜的老头儿在人世间的最后一次挣扎。她是被满屋的腥味熏醒的,其时老胡头已经没有一点动静。黑暗中,五杏她娘蹒跚着摸到老胡头的床边时,地上滑滑的,她还跌了一跤。用手往地上一摸,粘乎乎的,她心中格登一下,挣扎着又摸到老胡头的身子,早已冰凉冰凉的了。
事也凑巧,平时总在外面东游西逛根本挨不了家的大锣,当晚偏偏在家里睡上了大觉。他在迷迷糊糊中被叫醒,掌灯到爹娘房间里看时,见地上是一滩凝固了的血。老胡头面色潮红,身子弓着,双拳握着,脸极度扭曲着,早就没有气息了。
如果不是五杏她娘的一句话,事情也许会简单得多。可当着大锣的面,她老人家偏偏嘀咕道:“奇怪啊,老幺好不容易给你喂一碗参汤,你这死老头子咋就消受不了呢?”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大锣立马咆哮起来:“死老婆子!那小东西给爹喝的是参汤吗?怕是毒药吧?老子这就把他找回来!”嚷嚷着就到几个妹妹家去报丧。他在心里盘算好了,先把慢男“毒死”亲爹的事在家里家外传扬开来,再收拾这个眼中钉就顺理成章了。十多年了,小东西的存在让他的失宠和压抑雪上加霜,如今终于有机会出这口恶气了!
四筒也阴沉着脸窜到慢男跟前,一边咒骂着一边举起手正要打下去时,五杏胳膊一伸,硬是挡住了四筒的巴掌。五杏哭着说:“二姐四姐,你们这是干什么啊?事情还没搞清楚,怎么就认定是小六子干的了?老大那张嘴,说话向来如同放屁。他说的你们信,我是死也不信!”
“你们老娘自己说的,怎么就成老大说的了?”拉福不满道。
五杏怒道:“瞎说!娘讲的明明是,小六子炖的是一碗参汤!”
“证据呢?证据呢?”其他几个姐姐和姐夫们理直气壮的质问道。大奶大急得在旁边直跺脚。
儿女们在旁边吵成一锅粥了,五杏她娘就像听不见似的,以她独特的姿势继续哀悼着自己相濡以沫几十年的丈夫。偶尔的,她会把头晃一晃,仿佛只有这样,她才会清醒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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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正闹得不可开交,大锣领着一帮警察进来了。他冲着慢男一指,恶狠狠的说:“就是他!”两个警察逼了上来,哐啷一声,就将慢男铐上了。领头的警察叫韦百科,挥了挥手说:“走!”一拨人押着慢男刚走到房间门口,却见笔笔周像门神一样堵在那里。
“韦长官,我这位小弟犯了什么事哪,怎么就把人给抓了?”笔笔周陪着笑脸问。这帮警察他几乎都认识,平时也打过不少交道,即便警察局和歪歪客栈曾有过非常猛烈的火力对抗,但不打不相识嘛,背地里还有称兄道弟的。不过熟归熟,有其他人在场,这该说场面话的时候还是要说得客气些,不然惹毛了这些黑狗,麻烦还真的大了去了。就比如这位韦百科,他是韦蝠王的堂弟,在景天下台后混进了警察队伍,没几日就弄了个小头目当当,年轻气盛着呢,笔笔周不太想惹他奓刺儿。
好在韦百科久闻笔笔周的大名,也不敢横眉立目的咋呼,便如实说道:“他大哥报的官,说是把自己的爹毒死了。兄弟先让让吧,有什么隐情麻烦去局里说。弟兄们都在执行公务,妨碍公务可是不小的罪名。”
笔笔周笑着说:“我不是想妨碍你们。但执行公务也要讲道理是吧?他大哥是什么人,你们不是不知道,白的说成黑的,黑的说成白的,他最拿手了。如果我说,是他大锣毒死自己的亲爹呢?你们是不是也该把大锣一块抓了?”
韦百科歪了歪脑袋,连说有理有理,一挥手,又命手下将大锣也一块带走。
“冤枉啊!”大锣嚎叫起来。跟在他身后的警察踢了他一脚,骂道:“活该,你自找的!”
笔笔周将手往这个警察的肩头一搭,凑上去耳语道:“伊诚兄弟,对我小弟好些,回头请你吃饭。”
半天都没有吭声的慢男冷不丁的扭头对大锣说:“大哥,爹都没了,何必闹这么一出?你不就想独吞家产吗?”
胡家几个女儿女婿本来都呆若木鸡的站着,听到这话,身子齐齐晃了一下。笔笔周用眼角的余光扫描到了这一幕,鼻孔里哼了哼,背对着他们气恼的说:“愣着干啥?赶快找人去吧,把你们的兄弟早点捞出来,免得他们在里面受苦!”
大奶大忙不迭的跑到笔笔周面前,谄媚道:“小兄弟,你给指个明道……”
笔笔周厌恶的看了他一眼,说:“你不是和卞爷很有交情吗?找他试试。”
“卞爷和韦局向来不太投机的啊。”大奶大纳闷道。
“那你说说看,你找得起谁?要不直接找韦局?找老毕?找老肥猪?”笔笔周不无讥诮的说。
“也是……”大奶大挠了挠头皮,真的奔出门外,去找卞爷了。
这边笔笔周对胡家的人又叮嘱了几句,无非是建议先别装殓老胡头,等警察局的下一步行动。其实他心里想到的是,没准还要老舅来验尸呢。转身离开时,又忍不住叹息道:“作孽啊,生了个不争气的东西,连死都死得不安生!”
胡家的人听得如芒在背。
笔笔周心事重重的走出胡家大门,在街头随便买了几个包子,刚往嘴里塞了一个,就看到踢踢伊垂头丧气的朝他走过来。“嗨,哥们,昨晚你死哪里去了?”笔笔周故意撞了过去,将踢踢伊撞得后退了好几步。
踢踢伊刚要使出他的扫堂腿,听出是笔笔周,忙露出一个不自然的笑容说:“唉,别提了,不怕兄弟笑我,昨晚我……我居然去梦怡苑了。”
笔笔周惊讶道:“你去梦怡苑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听人说我像发情的公牛一样,冲进梦怡苑,抓到女人就把她按倒在地上了!完事后,才知这一搞,得花两块现洋呢!”踢踢伊难为情的抽着鼻子,气哼哼的说。
笔笔周想到夜里自己和慢男的那一出,脸红了红,转眼又哈哈大笑了起来:“这就叫赔了夫人又折兵吧?两块现洋没了,你的处男身也没了!”
踢踢伊摇摇头:“没给钱,我身上没钱!还好,有人认得我是悠悠的哥哥,就说算了算了!”
“那女人岂不亏了?哈哈……”笔笔周仍是大笑不止。
“有什么好笑的?那女人我记下名字了,叫阿罗伊。回头我把钱给她吧,也怪不容易的!”
笔笔周一皱眉,嘲笑道:“哟,这就心疼上了?”
“哥们,别说这个了,我说……唉,你不觉得昨晚,慢男这小子给咱们喝的参汤不太对劲?”
一听这话,笔笔周连忙拍了拍大腿,说:“坏了坏了,我们赶紧去找珍姐。慢男出事了,被抓进去了!”
踢踢伊疑惑道:“被抓了?出什么事了?”
笔笔周一边跑一边说:“老胡头昨晚没了!那个臭大锣,非说慢男毒死了他爹!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咱们先找珍姐想想办法吧!”
踢踢伊提醒道:“那该找警局的人啊。比如马律师、飞探长、韦二金兄弟什么的,先把慢男弄出来再说!”
笔笔周叹气说:“都要钱啊。咱哪来的钱?慢男那些姐夫,一个比一个抠门,想都别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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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猪场前院的空地上,主人栽种了不少的瓜果,正好到了藤藤蔓蔓的季节,把屋前的一大片空间遮蔽出了一个巨大的凉棚。星河无事可做,只好躺在凉棚下面的摇椅上,一边怡然自得的哼着十八摸,一边眯着眼睛养神。大约听到珍姐的脚步声响,他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才咳嗽一声,缓缓说道:“姑娘,你来了。”
珍姐听到星河说话,脆脆的应了声,就三步并作两步到了星河跟前。星河又缓缓的吩咐道:“坐吧。”
“老东西,这么久没见着我,咋就一点激动的表示也没有啊?”珍姐将食盒放在桌子上,弯下腰开始端详着星河的脸。
星河依然躺着不动,眼睛也没睁开,恬淡的脸上浮出一抹孩子般的笑容:“自己看。”
珍姐拿手蹭了一下星河隆起的裤裆,笑着说:“小女子没看见哦!”
“夜里就看得见了。你咋比我还猴急呢?对了,卞超人成立商会的事,你咋不告诉我?”星河问道。
“还用我告诉你?你的耳朵多长啊!”珍姐撅起了嘴,“我看卞哥做这事蛮好的,星爷说什么大有文章,这是咋回事呢?”看桌上茶杯里的水浅了,她又站直身子续上了满满一杯,端到星河嘴边。
“卞哥卞哥,叫得这么肉麻!”星河坐起来,就着茶杯啜了一口,又悠闲的躺下去,说,“我知道你们有感情。但你有没有想过,或者他有没有告诉你,他为什么要成立商会?”
珍姐拣了边上的一个圆凳子坐下,摇了摇头说:“他说的那一套,我可不懂,听着像是要给毕英九找别扭的,但卞哥没有明说,我也就懒得去想了。星爷有什么高见?”
“你还算聪明,能看出是冲着毕英九去的。”星河嘿嘿一笑,“这些年吧,我光琢磨卞超人和毕英九的事儿,越想越不对劲。表面上看,卞超人口袋里装着人缘和钞票,毕英九裤腰带上别着枪炮和政权,两人各管各的,相安无事也很正常。但实际上呢,这管不着钞票的政权,像什么政权?它的运转,离不开钱呀。堂堂一个黑屋镇的最高当局,现在的钱都是怎么来的?靠手下打砸抢弄来的,这跟土匪有何区别?老百姓可以忍气吞声,但总有不安分的吧,没看三天两头的打起来吗?要是再这么下去,这个镇长我们不动手,别人也要动手了。权钱分立是不行的,毕英九他以前不懂,这么多年了,也该明白这个道理了。他必定有了一些动作,逼得卞超人坐卧不宁。卞超人没辙了,才想搞一个新鲜玩意儿,神不知鬼不觉的敛财。惟有如此,他才可以继续钳制着毕英九的命脉,而且还能伺机而动,将毕英九掀翻马下。”
珍姐听完这番话,连忙拍手道:“好啊,就该把毕英九赶下台。看他把你欺负的,叫你一直窝在这里,还不让你谈论国事。他奶奶的,太过分了!”
这几句话让星河听得很受用,他坏坏的问:“如果毕英九下台了,让你卞哥当这个镇长,你觉得合适吗?”
“太合适不过了!虽然吧,他对不起我,但那是儿女情长的私事,我不跟他计较。可黑屋镇也找不到一个比他更好的,你说是不是?”珍姐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你这个傻妞啊!刚夸你聪明,这会儿又犯糊涂了!”星河放在摇椅扶手上的手不停摸索着,珍姐会意,将手放了过去。星河捏了捏她的手,叹口气说:“有些事你也知道。毕英九当年把我围困在黑屋山上,卞超人明明可以出手相救,可他没有。我死里逃生后,他涕泪横流的找到我,把我当傻子一样继续骗我。就这一件事,我就看透了他,不但怕死,而且不忠诚!”
看星河又翻出这些陈年旧帐,珍姐急忙说:“要说他没有血性,我也同意。但他救不了你,我也跟你说过原因,那都是没办法的事情。唉,不说这些吧,我也不想你们俩还这么下去。不然夹在你们中间,怪不好受的。”
星河猛地坐了起来,瞪着混浊的眼珠子,将珍姐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好像才见到似的。珍姐被看得心里发毛,刚要说什么,却听他气道:“小丫头诶,这些年你老吃亏,就没想过原因吗?你太相信人了,什么鬼话都信!我再不跟你说清楚你们的事,你可能还要拼命护着他,所以我非说不可了。”
珍姐心头一凛。却见星河欲言又止,好半天才说:“算了,我还是不说罢。有些事,你确实不该知道的。”
看星河卖起了关子,珍姐熟悉他的脾气,知道刨根问底也不怎么管用了,就低低的呼唤一声:“星爷!”
“我只想告诉你,卞超人是万万不能坐镇长这把交椅的!”星河斩钉截铁的说,“他真要权钱两手抓,我们都不会有活路。你想想啊,有几家不和他沾亲带故的?他要把毕英九取而代之了,这个黑屋镇,可是真真正正的姓卞了。别以为你在他心中有什么位置,你家单门独户的,于他就如鸡肋一般。卞超人这个家伙哪,心狠着呢!”
珍姐想到当初卞爷不娶自己,却莫名其妙的娶了艾家老大艾色娃,心里就猫挠一般的难受。这下就点头说:“是心狠!唉,我也不挺他了。星爷那你说,老毕下台后,谁最合适呢?”
“我们得扶持窦豆。”星河慢悠悠的说。
珍姐瞪大眼睛道:“啥?他一个外来人,凭什么做黑屋镇的镇长?”
星河笑了:“就因为他是外来的,是没着没落的浮萍,我们才不怕他。我和老歪都对他有恩,他要上台了,肯定会请我出山,我就不必窝在这里了。他妈的,毕英九那个兔崽子,等着吧,有叫他哭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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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叽叽咕咕说了好一阵,珍姐已暗暗有了主意。要说对卞爷没有半点怨恨是不可能的,但她也非常明白,对她而言,和自己相好过的所有男人中,卞爷还是排在了第一位。毕竟,他是自己的初恋嘛。准确的说,她对这个男人是又爱又恨的,如果不是当初他和艾色娃结合,这么多年下来,两人早就成了相濡以沫的恩爱夫妻了。
然而人生没有假设。
她仍然清楚的记得,那个夜里,卞爷急急慌慌跑来,抱着她嚎啕大哭。卞老太爷念在自己和神经朱主仆一场的情分上,逼卞爷娶朱老太太的侄女为妻,而老掌柜也觉得心里有愧,居然同意了卞老太爷这个荒诞的决定,对女儿的一生幸福完全无视。两个老头子这么做,可能是为了他们的脸面和声誉,但卞爷自己呢?除了痛哭流涕的向珍姐说几声“对不起”外,怎么就能乖乖就范?这是珍姐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
转瞬,她又想起年轻时和卞爷之间的花前月下。卞爷总喜欢吹牛说自己能坚持大半个时辰,结果每次都是匆匆几下就缴械了,搞得彼此都不尽兴。卞爷婚后,隔三岔五找自己重温旧梦,这种状况还是没得到多大的改善。比他大不少岁数的星爷和飞巫,比他小了十几岁的堕落,这方面却是出奇的猛,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艾美玛曾说过,男人心里有没有一个女人,就要看他能不能在床上彻底的把她征服。想到这里,珍姐的心头不禁泛上一丝苦涩,她总觉得,卞爷的心从来就不怎么在自己身上。
“想什么呢?”星河注意到了珍姐目光中的迷离,不禁问道。
珍姐含笑不语。
星河又问:“有件事我一直想向你确认一下,卞超人结婚前,狐半仙是不是给你算过命?”看珍姐一脸惊讶的点头,星河得意的笑了,说:“算的结果大概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吧?”珍姐问:“怎讲?”星河握着拳头凑在嘴边,轻咳两声后说:“狐半仙跟你说,这辈子你至少要经历三个男人,一个是和你青梅竹马的,一个是可以做你父辈的,一个是从别的女人怀里夺过来的。是不是这样?”
珍姐瞪大眼睛,不知道这件事怎么会让星河知道。她可是拿出不菲的一笔钱,给了狐半仙做封口费的。星河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漫不经心的说:“这不是狐半仙告诉我的,而是隔墙有耳,有人听到了。很多年后,我和他在一起摆龙门阵,他无意中说起的。我当时就有一种强烈的预感,狐半仙说的第二个男人,肯定是我。后来果不其然,嘿嘿,你就……”
“星爷……”珍姐略略羞涩,低声止住了星河,语气中透着无尽的娇柔。
“哈哈!”星河受用的大笑了起来,接着说,“但我现在可以肯定,你还不知道自己要跟谁抢第三个男人。我以前也不知道,不过现在已经了然于心了。如果你以为是堕落,那就错了。堕落本来就不属于任何一个女人,你在堕落身上,只能是白白浪费了感情。”
这些话在珍姐听来,简直是太突然了。她原本以为,虽然星河一向神通广大,但有些事只要自己不说出来,他是未必清楚的,可如今一看,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就比如这些自己都懒得去细想的秘事,都老皇历了,星河谈笑间却一一点破,她实在是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她颓然的咬了咬嘴唇,毫无底气的嗫嚅着问:“星爷,那个听墙根的到底是谁?每每被你提到,我是从前胸凉到后背。他太可怕了!”
“这个人你先别去管。现在你只需回答我,你还想和第三个男人发生点什么吗?”星河一边抓着珍姐的手轻轻摩挲着,一边不无暧昧的问道。
“我听你的。”珍姐无奈的回答。
“不,你自己决定。其实,这个人我早就交给你了。”
“你说老毕?”珍姐诧异道。
星河哂然一笑,说:“老毕?他算哪根葱?而且,就美珠姑娘现在这种千斤坠的模样,你要勾引她男人,还犯得着去抢?”
珍姐刚要说老毕现在和艾美玛打得火热,哪有梅美珠什么事呢?想了想又觉得这事星河十有八九是心如明镜,便附和道:“也是。”马上她又不乐意了,星河凭什么老是美珠姑娘长美珠姑娘短的,就说:“你怎么老称她为姑娘?早被老毕和那帮戏子搞成残花败柳了啊,你竟然还管她叫姑娘?”
“在我心目中,你们永远都是丫头,都是姑娘。”星河呵呵一笑,意味深长的说。
“Oh!卖糕的!”珍姐耸了耸肩膀说,“我差点忘了,你其实也是一头老色狼而已。”看星河不以为意,她接着说:“若不是老毕,我真想不到是谁了。你总不会让我和五杏抢吧。那个大奶大,秃噜着一大半的脑袋瓜子,看着就恶心。”
“你看看你,越说越不着调。说你装傻充楞,我觉着又不像。你怎么就把窦豆忘了呢?当初我不是让你,嗯?用那个什么试探了他的吗?你反馈说他没有丑态毕现,这正好说明了我的眼光没错,这个窦豆,绝对是可塑之材!”
此言一出,珍姐几欲晕厥,好半天才“啊”了一声,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说:“不行不行!这个人太丑了,我一点感觉都没有的。我对他的暗中照顾,只不过全是听了你的吩咐……”
“哈哈哈哈!”星河又爆发出一阵大笑,说,“姑娘,你到现在还不明白我的苦心哪!卿为我,我为卿,我要你对窦豆好,就是图着有那么一天,他能助我们一臂之力!”
“那我也犯不着以身相许啊!”珍姐不甘心的嘟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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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小带背着一筐猪草回来了。
珍姐慌忙挣开星河的手,看了看天色,把头发拢了拢,说:“星爷,天不早了,我回去了。过几天我再来看你吧。”说着就站起了身子,忽然注意到桌子上放着的食盒,她指了指,说:“这个是我孝敬你老人家的。升级版的爽歪歪,喝了让你更年轻哦。”说到这里,她忍不住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星河自然会意,却坐着没动,指了指珍姐坐的地方,不动声色的说:“坐下。今天别回去,陪一下我。药都带来了,你也不检验检验会是什么效果?”
“可是……”珍姐朝小带那边努了努嘴。
“你上次走后,我把两个房间打通了。他不知道这个事。”星河压低嗓子说,马上又转过头去,朝着不远处刚放下猪草的小带大声吩咐道:“你先去整点晚饭吧。小珍姑娘要留下来一起吃的,我们还有一些事没有谈完。”
小带应了一声,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和草屑,就进了厨房。
三人简单的用过晚饭,小带正要收拾碗筷,珍姐说:“小带哥,你忙了一天,也累了啊,和星爷都歇着去吧。这种事是我们娘们干的。”把他们都支走后,珍姐匆匆刷完锅碗瓢盆,就打开食盒里的银锅。熟练的拧下银锅盖子,将鼻子凑上去闻了闻,眉头便皱起来了。她拿碗装了一点银锅里的参汤,脸色骤变,情不自禁的低声叫道:“不好!”马上意识到自己出门时,一不小心把两个食盒调包了,心里立刻慌慌的,发了好一阵的呆。等脑袋清醒了些,她慌忙将碗里的东西倒了,提着食盒急急的回到星河屋子里,说:“星爷,我得回去。”
星河已在床边坐着,身上只搭了一件薄薄的春秋衫,闻听此言,把眼一瞪道:“这么晚了,你搞什么鬼?我刚把自己洗干净……”
“我怕悠悠出事。本该给你的那个药,一不小心交到她手上去了。她要是喝了,会满大街去找男人的!”珍姐眼皮直跳,心急火燎的解释道。
却听星河哈哈一笑说:“我当是什么急事!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哪个少女不怀春?她去找就让她去找好了,不过别来找我。我今晚只属于宝贝你……”
珍姐还想说什么,却被猛地起身的星河迫不及待的揽入怀中。
“别,别!我还没洗呢。”珍姐挣扎着,却是一副欲拒还迎的样子。这下把星河撩拨得更加性起,他撕扯着珍姐身上的衣物,含着舌头口齿不清的说:“我帮你洗,我帮你洗!”
就听啪嗒一声,两人都倒在了床上……
一夜自是春光无限,颠鸾倒凤。年近花甲的星河丝毫不见老态,像个毛头小子一般舞枪弄棒,把珍姐伺候得娇喘连连。
次日一早,两人正迷迷糊糊的做着温馨美梦,外面却传来含糊不清的说话声。不一会儿,小带隔着窗户和星河辞行,说镇里的佛头刚来替胡家捎话,自己的小舅子昨晚把老丈人毒死了。珍姐被吵醒了,细细一想,小带的小舅子不就是给自己炖参汤的胡慢男吗?那么乖那么照顾爹娘的孩子怎么做得出这种傻事儿?怕是被人冤枉了吧?可这么个小孩儿,会得罪谁呢?
小带一走,星河本想趁着早上的一股劲儿和珍姐再激情一番,却见披头散发的珍姐已经坐起身子,正手忙脚乱的四处找衣服。星河用手背揩了几下眼屎,瞪着乌黑的眼圈,纳闷的问:“宝贝,你又要搞哪一出?就剩咱们俩了,再来……”
话没说完,珍姐就推辞道:“小带不是说老胡头被自己小儿子毒死了吗?胡家小儿子是在我茶馆里做工的呀!我怎么也得回去看看!”
星河作恍然大悟状,说:“哎呀,说的是慢男?我还一直想着,这种天理不容的事,只有大锣才干得出!慢男那小子看着不是挺好的吗?”
“谁说不是呢?我觉得这件事有蹊跷。要是这个孩子被人嫁祸了,我一定要救下来,蛮好的一个小孩呢!你再睡会儿,我操持一下你吃的早点,弄好后我就走!”珍姐嘴里这么说,心里头可是另一番想法。慢男是在参汤房工作的,平时总会接触一些乱七八糟的药物,真要是趁人不注意,偷一点出去干坏事,梦怡苑少不得会跟着惹上麻烦。虽然再大的麻烦自己都有信心搞定,但在事情没有被彻底捅开之前,能压住还是压住吧。她哪里想到,这桩命案会和那锅参汤有关呢?
星河伸手向珍姐胸前摸去,珍姐一闪躲,强笑道:“没个够啊?死老头儿,咱们来日方长,你就别这么猴急猴急的罢。”星河莫名其妙的失落起来,心里有一点怪怪的感觉,寻思怎么一个小孩就让她如此牵肠挂肚的,便没好气的说:“好好好,一个小孩子就勾了你的魂,还做什么早点呢?把自个儿收拾好了就走人吧,我一个孤老头子有什么要紧?”翻了个身,故意打起了震天响的呼噜。
珍姐摇摇头,无奈的下了床,穿戴停当。又在铜镜前略略修饰了一会儿,这才钻进厨房捣弄吃的,须臾回到房间,对假寐的星河说:“星爷,早点弄好了,你自己起来吃罢。我回镇里去了。”
星河愣是不做应答。珍姐顾不上这些,提上食盒就出了养猪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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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进镇里,却见马路上有一个老头,正不紧不慢的踱着方步迎面而来。珍姐细细一看,认出是艾色娃的父亲“同花顺”,便有意要避开,谁知“同花顺”眼尖,看见她就热情的招呼道:“姑娘,这么早从哪儿回来呀?”珍姐不慌不忙的笑脸相迎,岔开话题说:“是艾老爷子啊!怪不得身子骨这么硬朗的,一大早就出来散步……”谁知“同花顺”一撇嘴,苦着脸说:“哪儿呢,二姑娘一夜未归,我这是在找她回家呢。”珍姐明白老头说的二姑娘是艾美玛,心想这烂蹄子指不定又和毕英九在哪儿鬼混一宿,岂是你一个老头子找得着的,嘴里却道:“唉,艾老爷子您就回去吧。她也不是三岁小孩了,还怕走丢了不成?我走了啊,您走路小心点!”说罢头也不回的走远了。
快到梦怡苑时,斜刺里窜出两个人来,挡住了珍姐的去路。满腹心事的珍姐刚要发作,见是笔笔周和踢踢伊,就疑惑道:“你俩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呢?”
笔笔周吸溜着鼻子,沉重的说:“慢男进去了,说是毒死了老胡头。大锣今天一早报的官,韦百科刚带人去抓的,我没拦住,不过让他们把大锣也带走了。”
“大锣报的官?他缺心眼啊!”珍姐骂道。转而又叹息一声,说:“这慢男,失心疯又发作了?连自己亲爹也下得了毒手!”
三人往梦怡苑的方向走来。笔笔周和踢踢伊跟在珍姐屁股后头,就像两个贴身保镖。笔笔周斗胆说道:“珍姐,慢男他爹昨晚喝了你给的参汤……”
“什么?”珍姐震惊得立即停住脚步,转头盯着笔笔周,目光又凌厉又凶狠,“我什么时候给他参汤了?”突然想到自己给悠悠的那个食盒,心里立马凉飕飕的,便不由自主的把目光收回,嗓音颤颤的说:“这事,你们先不要乱说,我自有分寸!”
短短的一瞬间,珍姐几乎明白了怎么回事。要说原先救慢男的决心还不是那么大,这么一来,慢男的事自己是非插手不可的了!
笔笔周和踢踢伊对视一眼。踢踢伊卖乖的说:“我们明白。不过还是麻烦珍姐帮一下忙,把慢男捞出来,他太可怜了。”
珍姐惨然一笑,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慢男还是茶馆雇工呢,我能坐视不管?我这就去韦府一趟。踢踢伊,你去把我的马车叫来,也和你妹妹悠悠说一下,要是黑狗们来盘问,就说什么都不知道!”
踢踢伊领命走了。珍姐向笔笔周确认了事情的大致经过,等马车过来后,便提着参汤盒坐上去,径直往韦大胡子的家而来。
韦蝠王才起床不久。他最近便秘得很厉害,在茅房里蹲了一会儿,蹲得腰酸腿麻,放了几个响屁,再也没有任何动静。他不甘心的立起身子,皱着眉瞪着眼又耷拉着脸,将裤子提起来,闷闷咒道:“妈拉个巴子的!把老子惹毛了,老子开膛破肚,把你们全掏出来喂狗!”
却听家丁韦土包在天井处咋咋呼呼:“哟!今天是什么风把珍姐吹到我们韦府来了?我说呢,一大早就听乌鸦在门口叽叽喳喳的叫……”
管家韦陀立马给他一个爆栗子,骂道:“不说话骨头会痒痒是不是?那叫喜鹊!扫你的地去!”而后看着进得门来的珍姐,扬着下巴皮笑肉不笑道:“难得难得,珍掌柜有好几年没来了吧?上一次还是跟老掌柜一块来的呢。这门房也是,贵客来了也不通报一声!”言辞里听不出是客气,还是借机训斥门房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放人进来的随意。
珍姐自然听得出话里的意思。当年韦蝠王没有得势时,老大不小了,还光棍一条。韦家父母急得不得了,四处提亲,四处碰壁。硬着头皮到梦怡苑,珍姐只说了一句“我有心上人了”,就让韦家灰溜溜的打道回府。后来,老掌柜担心女儿直愣愣的话伤了两家和气,就领着珍姐亲自登门拜访解释,总算没有把这个梁子结下。不久,韦蝠王娶了阿宗娜,便走了狗屎运,因为追随毕英九,在黑屋镇的政坛上扶摇直上,在景天下台后,就飙升到警察局局长的位置上了。
阿宗娜是谁?原是梦怡苑的一个女招待。论姿色,自然是及不上珍姐,但阿宗娜年轻,性格又好,而且天生一个大屁股,深得韦蝠王的喜爱。嫁到韦府后,就辞了梦怡苑的工作,一心一意做起了韦家的少奶奶。不几年,不出意料的生了若干儿女,把韦蝠王也伺候得心满意足。韦蝠王原本还惦记珍姐的决绝,幻想有朝一日以牙还牙,但阿宗娜也是老掌柜保的媒,加上他又暗暗忌惮卞爷和珍姐的私情,心中的那些龌龊想法就渐渐淡了。如今一比照,即便十个珍姐给他,他也不情愿拿阿宗娜换的了。
“我家那口子,一看就是旺夫相。而且还温柔贤淑,绿帽子啥的,跟老子挨不着半点边。”韦蝠王和别人聊起家事,脸上开满了幸福的小花儿。
天井里韦陀和珍姐正不咸不淡说着话的时候,韦蝠王已经走将出来,也给着一副不冷不热的嘴脸,打着招呼问:“是珍姐啊。这大老早的,有什么事吗?”
珍姐看卞府家人遍布四周,有些话还不便说出口,就故作轻松道:“哦,韦局起得蛮早啊。刚路过你们家门口,就顺便进来看看。阿宗娜妹妹呢?好些日子没见了,怪想念的。”
韦蝠王转头吩咐韦陀:“韦伯,差人去请太太,就说珍掌柜来了。”接着又问珍姐:“这么早,珍姐怕是没用过早饭吧?和我们一起吃吧。”
珍姐本想说自己已经吃过的,但一琢磨,何不正好利用一块吃早点的机会把正事说一下呢?于是装作不好意思的样子客气道:“好啊,先谢了。”
边上就有下人过来招呼珍姐落座,另有两个下人去伺候韦蝠王洗刷。珍姐打量着新建的韦府,原先略显破败的房屋,早已被现在的富丽堂皇替代。珍姐心想,警察局局长还真不是一般的肥缺,这民脂民膏搜刮了来,就开始疯狂堆砌自家的门面。
坐着的珍姐等候片刻,正直妙龄的韦鸡鸡陪着嫂子阿宗娜逶迤而来,远远的见着珍姐,就像发现新大陆似的,惊喜的呼喊道:“呀!珍姐,果真是你啊?”
珍姐被韦鸡鸡嗲嗲的呼喊吓了一大跳,站起身定了定神,才灿烂的笑着说:“哟!我正寻思这位漂亮的小美女是谁呢,原来是韦大小姐!数日不见,韦大小姐出落得越发俊俏了,和你嫂子都有一拼了哈!”
阿宗娜也笑了:“瞧珍姐说的!我们往珍姐身边一站,就像两个上不了台面的丫鬟,别说俊俏不俊俏了,光是珍姐强大的气场,就把我们压得抬不起头来啊!”
几个人说说笑笑,来到餐桌前坐下来。满身绫罗绸缎的阿宗娜伸出纤纤玉指,优雅的指点着满桌大红大紫的精美小菜,不无炫耀的说:“这个,这个,都是我家男人喜欢吃的。”
深受便秘之苦的韦蝠王寒着脸瞄了几眼,龇了一下牙说:“怎么还是这种咸的辣的?不说了换些清淡的吗?”
珍姐不明就里,打着圆场说:“没关系的没关系的,我也喜欢吃这些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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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韦鸡鸡、阿宗娜姑嫂俩东拉西扯了半天,珍姐看食欲不振的韦蝠王就要离席时,叫了一声:“韦局?”
韦蝠王接过丫鬟燕歌递上的湿手帕,擦了擦嘴,听见珍姐叫他,便转过头来问道:“有事?”他的心里很清楚,珍姐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只是几个女人在一起叽叽嘎嘎了这么长时间,珍姐还一直沉住气,让他又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但珍姐自然是憋不住的。要不是为了慢男的事,她才不会进这个门呢。
迎着韦蝠王充满期待的目光,珍姐清了清嗓子,笑着说:“是有点事。贵局将我茶馆的一个伙计抓走了,说他毒死了自己的亲爹……”
话没说完,韦鸡鸡就呀呀连叫两声,大惊小怪道:“谁啊?真是凶残哦,连自己的爹娘也下毒哪?”
阿宗娜慌忙扯了扯她的袖子,说:“小妹,你吃好了没有?咱们昨天还有几块布料没有选好,史太希史老板该等急了,你要吃完了就跟我走。”
韦鸡鸡还想赖着听个究竟,却见阿宗娜朝自己不停的使眼色,这才不情愿的起了身,咕哝道:“好吧。珍姐,你要和我哥谈完了,也到成衣铺去帮我们挑选一下哦。”
珍姐笑着点了点头。
看两人离开后,一众下人也识趣的退了出去。韦蝠王突然蹦出一句:“这么多年过去,珍姐还是这么有魅力……”
珍姐浑身一震,紧张得立马截住话头:“唉!老了!当初韦局幸亏没有娶我。你看你,娶了阿宗娜后,要什么有什么,多值当啊!”
韦蝠王虽然粗人出身,但也知道见好就收。他内心里只剩一星半点蠢蠢欲动的念头,被珍姐这么一说,也就灰飞烟灭了,于是颔首道:“这就是命啊。阴错阳差的,让我们彼此错过。说吧,他们抓的是谁?我现在还不知道呢。”
“老胡头的小儿子胡慢男。不知韦局可有印象?”珍姐看韦蝠王眼神里的某种东西渐渐消退,心中的石头这才稍稍落地。
韦蝠王想了想,说:“以前给我们局里送信送报的吧?怎么?他会毒杀自己父亲?是昨晚发生的?”
“这小孩我很了解,向来对父母很孝顺,人也老实。老胡头一直病在床上,早就传闻活不了几天的。昨天我还让慢男捎点参汤回去炖给老胡头喝,谁曾想,今天人就阴阳两隔了。听说大锣一早报的官……”珍姐一边看韦蝠王的脸色,一边字斟句酌。
果然,韦蝠王正在纳闷珍姐怎么会为一个小伙计毒杀亲爹的事这般用心,听到参汤两个字,眼睛不禁一亮,心中就明白了八九分,连忙追问道:“炖参汤给老胡头喝?什么参汤?”
“唉哟!我就知道韦局心思缜密,会怀疑到我这参汤来的。这参汤呢,其实是温补的理气药,什么人都可以喝。这不,我正好捎来了一锅,要不现在就炖了,咱们一块尝尝?看看到底有没有毒……”珍姐自信满满的说。
梦怡苑的参汤是黑屋镇的一绝,韦蝠王心想问题应该不会出在参汤上,但一旦扯上命案,那是否能脱得了干系,完全是事在人为了。他斜眼看了看放在不远处的参汤食盒,嘿嘿笑道:“先放着吧。珍姐是谁啊,和我无冤无仇的,还会毒杀我不成?”话头一转,又说:“要是那小子给他爹吃了别的什么东西呢?”
珍姐要的就是这些话。她今天来,就是想先入为主的让韦蝠王确定,参汤是毒不死人的。这样她就可以变被动为主动,免得警察局顺藤摸瓜查下来,查到参汤时,她再解释就比较费劲,比较牵强,何况老胡头喝的参汤确实有问题。她松了一口气,说:“这个我也不敢打保票。不过,既然是大锣报官,他准是清楚的,审一审事情就亮堂了。我感觉吧,大锣必定有别的目的,这次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
“大锣,大锣!”韦蝠王念叨了两遍大锣的名字,嘴角浮上一抹笑意,说,“要说这大锣谋害亲爹,我还能信。这慢男嘛……呃,我们会查清楚的。珍姐啊,我们也算相熟的,有些话我要说在头里。这警局呢,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为慢男的事,难保各位兄弟不动一些从中捞取好处的心思,要是啥也没捞着,他们肯定不干。你看……”
“好说好说!”珍姐明白韦蝠王的意思,虽然眼里漂出一层鄙夷,但她还是克制住了,笑着说:“大家都是当差的,平日也蛮辛苦。天籁轩的李太白最近整了一出十八操,很有意思的,哪天把大伙都领到梦怡苑去听曲喝茶吧,我请客!至于韦局嘛,回头我单独备一份薄礼,还希望韦局能够笑纳。要不,让小纯洁专门伺候你?”
韦蝠王一听小纯洁三个字,眼前立即浮现出一张风情万种的面孔来,不禁热血沸腾。他吞了口唾沫,结结巴巴道:“就,就是那个春,春姐?你,你舍得?”
珍姐故作洒脱的一笑,说:“美人愁闷,不管罗衣褪。何况韦局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怕是小纯洁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吧?”
一番话说得韦蝠王心花怒放,脸上却还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神态。他看着珍姐点点头,说:“那我代局里的兄弟们先谢谢珍姐了。慢男的事,我尽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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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改:My1999 FROM 211.99.222.*
FROM 211.99.222.*
去卞府寻求帮忙的大奶大,却是碰了一鼻子灰。大奶大自从拿到了窦豆给的印章和印泥后,整天忙着偷偷给镇里的小孩子盖戳,赚得盆满钵满的,和卞爷有好些日子没见着了。如今印泥快用没了,正想着哪天去找一下窦豆,再弄几盒回来,哪知老丈人家出了这一档子事,他在心里直呼晦气。
说实在的,刚听到老胡头的死讯时,他有一种奇怪的解脱感。老胡头一直半死不活的耗着,他就得隔三岔五的给钱,每一次都仿佛被生生的割了块肉一般。他很心疼,觉得这是无形的拖累,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尽管每次给的钱很少很少,但聚沙成塔积少成多啊,何况他还想在自家的院子里再盖几间宽敞明亮的砖瓦房呢。现在好了,大不了再拿一块现洋出来,就可以把这个讨债老头彻底的打发到黑屋山上去了。等他知道大锣报官说慢男毒死老胡头后,他不禁傻眼了。胡家的这两个兄弟,他从来就没什么系念,只不过五杏最疼爱的就是慢男,所以无论如何,救小舅子是头等大事,大出血是免不了的。他听了笔笔周的话,腆着一副奴才相,就来登卞府的门。
不料,看门的阿机见他远远的过来,却摆出爱搭不理的样子。大奶大心中疑惑,抖抖瑟瑟的上前套近乎:“老兄啊,卞爷还没出门吧?”阿机眼睛看天,鼻子里哼了哼,阴阳怪气的说:“哟!秘老板发达了,怎么还记得我们卞爷啊?真是太阳打长平河里出来啦!”
大奶大看左右无人,从袖子里掏出一小口袋黑芝麻,塞到阿机手里,谄媚道:“看兄弟这话说的!卞爷乃是鄙人此生最崇敬的偶像,鄙人即便忘了爹娘,也不敢忘掉卞爷的一根毛啊!”阿机掂了掂小口袋的份量,脸上这才堆起笑容,说:“你今天算是来得巧,卞爷打算去梦怡苑喝茶的,临时又不去了。这会儿应该在后院遛鸟,你过去看看吧。”大奶大后悔死了,他从胡家过来,是要经过卞府后门的,但他看卞爷豢养的几条大狼狗正虎视眈眈盯着自己,心里畏惧,看狗的丫鬟桔子也没打着照面,这才在卞府的围墙外绕了半圈。早知卞爷就在后院,直接走卞府的后门多省事,也不必给阿机塞好处费了。啊,好心疼啊!大奶大按了按自己的胸口,为刚才的黑芝麻暗自可惜。
进得卞府,除了几个下人在扫地,里里外外倒是冷冷清清的。也难怪,天还早着呢,很多人还没起床。大奶大沿着长长的回廊,趾高气扬的往后院走,偶尔碰到卞府的下人,大奶大也装作没见着似的,走了一小会儿,才到卞府后院。还没看到卞爷人影,就听卞爷训人的声音传过来,隐隐约约的夹带着女孩子的低泣声。
“还号丧哪?连几条狗都看不了,要你何用?”卞爷厉声道。
丫鬟桔子止住哭声,绞着双手垂首站着,双肩不停的耸动。好半天,她才从喉咙里憋出一句:“老爷,奴婢下次不敢了。”
“下次?下次再敢撂下它们不管,老子扒了你的皮!”卞爷说完这句话,举着鸟笼子转过身,正好看见大奶大从屋檐下钻出来。大奶大盯着桔子一耸一耸的胸脯,眼都直了,心想:“这小娘们的馍馍不错啊,日后定是一块好田……”
卞爷咳嗽几声,故意拿着架子,只等大奶大前来打招呼。果不其然,听见耳熟的咳嗽声,大奶大脸上的横肉抖了抖,收回自己落在桔子身上的目光,一通小碎步紧跑过来,朝卞爷鞠个躬,满脸堆笑道:“卞爷!今天起得这么早啊?教训下人的事吩咐老艾和雀壳去做就行了,您犯不着的。您老人家最近安好?我一直念叨着过来看您,一直就让一些屁大的事儿缠得脱不开身,卞爷不会怪罪吧?”
看大奶大仍是往昔的奴才嘴脸,卞爷很受用,但照样忍不住讥诮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怎么敢怪罪你?听说开始做大生意了?瞧瞧瞧瞧,秘大老板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这都多久没来府上了?我还以为你从人间蒸发了呢。”大奶大嘿嘿笑着,挠挠头皮说:“卞爷,您又取笑我!”卞爷这才收了戏谑的兴头,关切的问:“听说你婆娘生了龙凤胎,怎么没见你到我府上通报一声?大人小孩都平安吧?”
大奶大紧张的心情好转了许多,笑着说:“她们三个都还好,卞爷真是有心,代孩子他娘和两个小崽子谢过了。不过我自己都没把他们当回事呢,多了两个讨债的,有什么可说道?”
卞爷将手指探进鸟笼子,逗了逗里面那两只不知名的小鸟,接着大奶大的话头说道:“诶,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生孩子终归是喜事,大家一起乐和乐和,孩子才能没病没灾。满月宴没办吧?得,该补上!赶紧张罗几桌酒席,让大伙沾沾喜气。我回头就跟你嫂子说,让她给孩子备份厚礼!诶,对了对了,马上要收税了,你还得帮我,所以先要把手头的事情放一放……”大奶大受宠若惊的慌忙称谢,猛然想到自己这次来找卞爷的目的,便急忙说:“卞爷,这次来呢,是想请您出面帮一下我们的忙。我那老丈人昨晚没了,大锣硬说是慢男下的毒,现在哥儿俩都被逮到局子里去了。我想呢,卞爷能量无限,手眼通天,看看有没有办法把慢男弄出来啊?那大锣就算了,太不地道了,扔在里头不要管他死活了!”
这几句话让卞爷震惊不小,他刚露出来的笑容立即凝固了,张着嘴,愣了半天。这儿子怎么能干毒杀父亲的荒唐事?思索了一小会,他才疑惑道:“你糊涂啊!大锣只是报官的,再怎么着也会把他放出来。你倒是先说说,慢男到底有没有下毒啊?”大奶大拼命的摇头,说:“我这小舅子虽说也不成器,可杀人的事儿,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更别说朝自己的亲爹下手了。早上听我老丈母娘说,昨晚小舅子从梦怡苑带回来一碗参汤,炖了给老丈人补补身子。我想,可能是这参汤药性太重,老丈人身子虚,受不起,结果小舅子好心办坏事,提前将老头子打发到了阎王殿……”卞爷听得眉心一跳,瞬即又微微颔首道:“既然是这么回事,就跟警察局的人好好说,找我也没有多大用处啊,我和那帮人一直就没什么来往。你还找其他人了吗?”
大奶大看卞爷没有帮忙的意思,虽说早有心理准备,但也头大了。他又把硕大的头颅摇了摇,颠三倒四的说:“没有,我第一个就想到了您!卞爷,您可千万不要见死不救啊!胡家要是没有我那小舅子,这一代就玩完了呀!那大锣是败家子,根本指望不上呀!”
卞爷只是苦笑,说:“老弟,我有我的难处,这次是真的爱莫能助。”他呆呆的看了看不远处,不禁叹了口气。见大奶大眼巴巴的等着自己改变注意,卞爷轻拍一下他的肩膀,安慰道:“你也不用太担心,会有人帮你们的。我等会儿还要和砖头哈结账,要没别的事,你先回去吧。”
这话被卞爷说得很客气,而且也是大奶大从未见过的一种口气。他这是有意推托,还是另有难言之隐?大奶大看着卞爷举着鸟笼子离去的背影,纳闷的想。不过卞爷说的结账一事也是实情,卞府后院和歪歪客栈刚做过翻修,砖瓦都是从砖头哈那里买来的,这天正是双方结账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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