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枪手
短短的45分钟的上半节课,让羽然大开眼界。
倒不是说这门课的老师给羽然传递了什么醍醐灌顶的亘古真理,而是姬野这半堂课的表现让羽然钦佩有佳。
整整半堂客的时间,姬野的眼睛至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黑板,身子崩的笔直。黑板上的笔记如同打印一样被姬野拷贝到了自己的笔记本上,不但一字不拉,而且还用红色蓝色和黑色的笔对重点进行了教科书一样的划分,更难得的是,从始至终姬野不但没和羽然说过一句话,甚至连一眼都没有看过羽然,姬野对羽然的态度就是一个词,忽略。
人文学院的第一个学期的课其实不算繁重,但是羽然过得实在不轻松,因为应酬实在太多了。在胤大这种和尚庙里面,可能唯一比光棍多的东西可能就是小强了。胤大向来以为帝都培养武将著称,即便是几年之前,文科生在胤大的数量也实在是少的可怜。那个年代,男女比例高达惊人的8:1,自习教室里面一个女生周围围着八个男生猛k随机数学的场面随处可见。后来为了向综合大学的目标考近,胤大逐渐建立的很多文科院系,并且在今年进行了文科扩招。在今年的迎新大会上,彭千蠡说道胤大今年新生的男女比例竟然回落成3:1的时候,音调整整提高了八度,以至于当场破音。当时台下的姬野心说你至于吗还一校之长呢。但是经久不息的掌声让姬野隐约觉察到3:1对于胤大男生来说意味着什么。大把的大四老光棍们在迎新的时候看到了这么多的大一mm的时候都热泪盈眶,老同志们互相握手道贺,心想我们的苦日子终于混出头了,然后趁着大四课少这一天然优势对年轻美眉们展开了大围剿。这段时间将会涌现无数打着各种幌子的宿舍联谊活动,什么老乡会啊,舞会扫盲啊,学习互助啊,篮球交流啊全都是些被用臭了街了的名号。即使是什么泡泡龙宿舍对战赛啊之类的名号也只能算是略有新意,吕归尘记忆中最有创意的联谊旗号是两个宿舍的成员都是15食堂6号窗口鸡蛋摊饼的忠实fans,可见当时胤大的光棍师兄们对于联谊活动实在是煞费苦心,绞尽脑汁。
这到不是说这种活动不好,毕竟很多对校内情侣都是这样认识彼此最后"偕子之手"的。而且这也是认识朋友,新老交流的重要渠道。但是凡事皆有度,过了就不好了。像羽然她们宿舍,就属于过了的情况。主要原因就是今年的"中州宁州文化交流班"上,横空出世了人文学院四大美女:羽然,四月,龙格凝,风盈袖,而这四个人分别住在6号楼的105和107宿舍。话说回来,其实这四个人都是有头脑有个性又不招摇的女生,至于为什么入学一个月就被传的满城风雨,实在是因为运气太差。
上个学期刚刚开学没多久,校学生会就进行了换届选举,新的学生会主席上任之后,例行要和各个大系的学生会主席碰碰头。今年的新领导就说老是在楼里开会没有意思,就把众人往八号楼超市旁边大排挡拉,说请大家喝东西。一群人中间居然碰巧一个女生都没有,所以大家就边走边讨论一些类似于胤大自古无美女,胤大女生十回头之类的陈糠烂谷的话题。众人走到八号楼超市门前,正兴高采烈的说到兴头上,不巧碰到了刚刚结束了大一体育课的羽然,四月,龙格凝和风盈袖。当时牧云笙和硕风合叶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正扯着嗓门叫唤说咱们胤大的女生就是九斤老太,一代不如一代,本来数量就不多,结果质量还不好。结果话音未落,就看到羽然把门帘一挑,走了出来,而后四女就鱼贯而出。每个人出来的时候还都有意无意朝他们望了一眼。刚才还口沫飞溅的一干人等顿时就吃了哑药,个个目瞪口呆,愣神足足一分钟。其中牧云笙最为严重,如遭雷击。四女至此一战成名。
羽然他们并不知道这个看似巧合的小小的恶作剧给她们带来了多大的麻烦,但是从那天开始希望和这两个宿舍建立联谊宿舍的狼窝数量指数级递增,已经打电话预约到了下个月。各种其他系的八竿子打不着的扫盲舞会也纷至而来,尽管力据,羽然她们上个学期仍然被扫了八回盲。"比扫荡的次数还多"四月咬牙切齿的说。最要命的是6号楼下出现了无数手持鲜花内藏卡片的蹲坑师兄,仗着每天不用上课对羽然她们围追堵截穷追猛打。搞得羽然等人回了宿舍不敢出门,出了门就不敢回去,东躲西藏整整一个学期。本来羽然总是以为胤大的理工科男生号称"天驱"(天天被功课驱赶),当然一个个都是国之栋梁,结果看到自己楼下一长溜的鲜花邮递员不仅大失所望。
结果今天的姬野则向羽然呈现迥然不同的精神面貌,姬野一丝不苟的神态和工整严明的笔记还有紧盯老师的双眸让羽然不得不相信这才是胤大男生的典范,现在羽然眼中的姬野,身后好像升起来一个光环,光芒万丈。
我们的姬野就这样以一种全新的姿态重新进入到羽然的生活中。
其实只有姬野自己知道,有生以来,这是自己第一次整整半堂课完全不知道老师说了什么。
从羽然坐在身边的那一刻起,姬野就觉得自己的脑子空了,老师所有的话都成了一个字的重复-"嗡",姬野就觉得自己身子硬了脸也僵了,只有手还在下意识的抄板书。姬野从小学二年机开始就开始当班长兼学习委员一连当了11年,中学的时候还帮老师准备教案,像抄板书这种行为已经成了下意识的动作根本连想都不用想。说姬野从来没有接触过女生实在是冤枉了姬野,因为严格的说,姬野只不过没有私下里接触过女生。中学时代姬野也经常帮老师给同学答疑或者组织开会扫除什么的,所以姬野的印象里面和女生的接触不是在做题就是发言或者打扫卫生,除此之外,就是一片空白,如果不和女生做这些事情,姬野不知道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进入胤大之后,这些事情都不复存在了。老天突然善心大发,用一个活蹦乱跳的羽然一下子填补了姬野十八年的人生空白,现在姬野面对这个陌生的生物,心下一片茫然。
"姬野,一会下课之后帮我一个忙吧"课间的时候羽然问姬野。
"什么忙?",可怜姬野并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已经在羽然的心中高大起来了。
"一会下课的时候先送我回宿舍吧"羽然忽闪着自己的大眼睛
整整十八年的人生生涯,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女生对姬野说过这种话,羽然做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姬野在脑海里飞快的进行了地毯式搜索,相信自己从来没有过回答此类问题的经验。而后姬野又进行了极认真仔细的思考以应付目前老革命遇到的新问题,希望回答得尽量谨慎而得体。
羽然当然不知道姬野复杂的心理过程,她只是看到姬野沉吟了半晌,眉头紧皱,最后迸出来一句话:"啊?为什么呀?"
龙襄事后听到姬野说起他当时的回答的时候差点背过气去,心说我以为自己在这方面已经算是够猪头的了,结果还真有比我还猪头的主儿。
"一句话说不清楚,你去了就明白了,怎么,去不去?"羽然故作神秘
"去!"姬野头也不抬的给了一个痛快的回答。
六.狭路相逢
从三教到六号楼其实非常近,漫步也只有五分钟的路程。
羽然偷眼瞟了一下走在身边的姬野,发现他正在专心的推着自己的破驴,表情严肃到可笑。
如果换了其他的女孩子,一定会觉得姬野这个人闷的无可救药。但是羽然不觉的。上个学期驱之不散的各种联谊活动搞得羽然心力憔悴,并且无数次的回答了自己的籍贯母校兴趣爱好,如果换做别人一定会在散步的过程中问问羽然类似的问题,那样的话羽然真的会不胜其烦。但是姬野什么都没问,他就是非常专心的在推自己的破车。缺少润滑的车轴有规律发出"滋嘎,滋嘎"的声响,就好像放老电影的胶片机旋转的声音,和着夜色,羽然觉得自己好像就在一部老电影里面。
羽然突然觉得自己很享受这静悄悄的五分钟。
临近六号楼,羽然远远的就看见了那位手捧鲜花从上学期开始就坚持不懈的勇士,羽然故意和姬野走的很近很亲密的样子,还对姬野进行了一点悄悄话。于是姬野看见笑盈盈的羽然压低声音对自己说:"做出跟我很熟的样子,不要多说话,一会我问你什么点头就行。"姬野还没琢磨明白,就看到了远方走来一个杀气腾腾的哥们,姬野突然明白自己的角色类型了,姬野的大脑瞬间进行了飞速的运转。
问题的关键在于,姬野不知道自己产生了一点点误会,羽然的本意,是让姬野扮成自己的兄长,而姬野理解成了扮成羽然的男友。事后四月问羽然为什么没有事先和姬野说清楚,羽然说:"上课的时候不方便,后来走路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没说,等到要说的时候来不及了。"四月问:"就是这样?"羽然想了想,说:"其实好像当时的感觉是姬野理解成什么我都觉得问题不大,只要把眼前这个胶皮糖解决就好了"。"哦。。。。。。"四月故意拖了一个长音,贼贼的看着羽然,羽然受不了四月的诡异目光,吐了吐舌头就溜出了屋。
"羽然你回来了,是去听选修课了吗?" 说时迟那时快,手持鲜花的同志已经走到近前,率先发动了攻势。
"雷云正柯,你以后不要来了"羽然开门见山。
"没有关系啊,反正我也没事,就是顺便来看看你"作为一个大四男生,雷云正柯非常懂得避其锋芒的道理。
"什么顺便啊,还买花,再说顺便也不用来了,我挺好,看不看都一样"羽然有姬野壮胆,今天铁了心的要摆脱雷云正柯的纠缠。
"花也是顺便在街角买的啊,又不贵,你不喜欢这种我可以换一种"雷云正柯毫无退却之意,他也算是此间老手,心想我又怎么会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傻小子吓唬住。
"我没跟你开玩笑,我很认真的。"羽然恶狠狠的瞪圆了眼睛,突然想起姬野还没有排上用场呢,赶快回头指着姬野说:"这是姬野,是我的。。。。。。"羽然本来是想说是我的哥哥,我们家的人已经都知道你纠缠我了,你以后不要这样了,要不然我们家人就要找学校反映情况了云云。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姬野说话了:"你好,我叫姬野,是羽然的辅导员!"
姬野说这句话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他开始错误的以为羽然想让他扮成自己男友,姬野掂量再三觉得不妥,但是姬野又觉得有义务帮助羽然解决掉眼前的这个难题。急中生智,姬野给自己找了一个他个人觉得比较舒服的身份。
"辅导员???"这句话是羽然说的,因为实在太出乎羽然的意料
"辅导员???"这句话是雷云正柯说的,语气中充满了诧异。
"对,我是中州宁州文化交流班的辅导员。。。"姬野清清嗓子,开始了自己刚刚编好的长篇大论,"前两天羽然找我说了这件事,我觉得不妥所以今天就一起过来看看。 羽然刚刚大一,我们辅导员的意见就是大一女生还小,学业重,还不适合找男朋友,像同学您追的这么紧,对双方都没有好处。耽误她的学习不说,也耽误你的时间,而且还不适合加深理解建立好感。总之我们都是反对这件事的。而且,同学你也应该尊重羽然的个人意见吗,刚才都说的很清楚了,她。。。。。。"一路沉默的姬野突然变得废话连篇,让羽然连嘴都插不上。姬野经常帮着老师开家长会,这些废话一说就停不下来,只见姬野越说越顺,没有注意到雷云正柯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正在姬野说道欲罢不能之际,雷云正柯把手里的玫瑰一折,扭头就走。姬野和羽然突然就愣住了,不知道这出戏是不是已经收场了。
"羽然,我以后不会找你了。"雷云正柯转身幽怨的说了一句:"你真绝,居然找了这么一个傻小子,装辅导员还装得挺像,你们系的辅导员我都认识,你不知道吧?"
"哦。。。那再见"羽然根本就没注意雷云正柯说了什么,她就听见一句"我以后不会找你了"就心花怒放,喜滋滋和雷云正柯说了这么一句话。目送愤懑的雷云正柯离开,羽然扭头就看见了姬野涨的通红的脸,这个形象简直让姬野和刚才判若两人,羽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就笑弯了腰。
尴尬的姬野觉得自己难堪到了极点,但是看着羽然很开心,姬野也觉得心情很舒畅。
"那个人怎么会认识那么多辅导员呢?"姬野扶着笑岔气的羽然,自己寻思。
姬野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往常的这个时候卧谈基本接近尾声,大家已经准备睡觉了。但是今天姬野站在门口,发现宿舍里面居然热火朝天。姬野推开门,看见硕风合叶和牧云笙也在,算上龙襄,一屋子七口人都眼睛贼亮贼亮的打量着姬野,那种眼神以前只有去北门涮火锅的时候大家看到羊肉上桌了才会露出的。
姬野后脊梁一阵发凉,直觉得自己命不久已。
"哈哈哈哈哈哈哈,年轻人大有作为啊!!"硕风合叶一阵狂笑,豪气冲天。
"有前途有前途。。。。。。"牧云笙也在一旁啧啧赞叹。
"大哥,弟兄们都知道了,我看你还是自己招了吧!"龙襄手舞足蹈的比划,把床板中的小强硬是震的掉了下来。
"阿苏勒,怎么回事?"姬野看见也就是吕归尘的精神状态还算正常,就先拿他下手。
吕归尘把手头的作业往边上一推,说:"虽然我在自习教室看见了你和羽然,但是我可没有瞎说。我刚才打水去了。弟兄们这么兴奋是因为主席给大家带来了更有震撼性的新闻。"
"刚才你在六号楼旁边冒充辅导员的时候,就没看见斜对面煎饼摊前面站着两个人?不过也难怪,黑灯瞎火的,你又那么投入。。。"没等姬野回头,牧云笙就娓娓道来。
姬野经人一提醒,恍惚想起来好像远远的煎饼摊的确有两个人影,不过当时忙做一团,也没注意看。
"辅导员。。。。哈哈哈,老大,我实在太钦佩你的想象力了。。。"息辕滋着两颗虎牙,上气不接下气。
"你们不要乱想,我也就是在人道主义的立场上面帮助同学而已。。。。。。我。。"姬野义正词严的为自己辩护。
"不要狡辩,老大,胤大女生万千,为啥您不帮别人咧?"项空月马上掀开反方的大旗和姬野唱对台戏。
"那我不是没赶上吗!"姬野力辩
"姬野,我们这么晚过来可不是取笑你来的,咱们系学生会学习部还缺一个一年级学习委员,有没有兴趣?"硕风合叶拉过姬野,展开了利诱攻势
"这,要选的吧?"姬野一脸诧异,搞不懂为什么硕风合叶要来贿赂自己
"这点小事还选个啥子?我一句话的事儿"硕风合叶胸膛一拍。
"不要,无功不受禄"姬野越听越觉得古怪,打算一口回绝。
"主席,莫非见到了姬野当辅导员的潜质,想要打小培养不成?"界明城也觉得此事有趣,居然惊动了学生会两位高层,禁不住想要探探口风。
"是啊是啊,这样一来姬野不就成了情场事业双丰收?"吕归尘也过来掺和。
"你们不懂,"牧云笙卖了一个关子,"姬野今天挫败的不是别人,正是电子系的雷云正柯,此人和我们主席过节极深,他平时一向心高气傲,今天吃了一个大亏,姬野是头功一件啊"
"哪里来的鸟人雷云正柯,得罪我们主席,待洒家洗完脚去灭了他!"龙襄一边倒洗脚水一边凶相毕露。
"看来你们这群菜鸟还真不知道那哥们是谁。。。"硕风合叶若有所思
"是谁啊?"吕归尘瞪大了眼睛问
"雷云正柯,就是这一届胤大的学生会主席兼东陆学联主席啊"
刚才还人声鼎沸的屋子忽然寂静一片,好半天,就听龙襄嗡里嗡气的来了一句总结:"我靠,太他妈牛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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