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知青和当地老百姓的关系已经势成水火,就在我们来之前,瑞丽县发生了几千个
知青游行去县城情愿要求返城的事件,返城要求没有得到任何答复,知青们就赶着水牛唱
着《国际歌》,冲破解放军设于江桥的防线冲上滇缅公路,准备徒步回家。结果此事震惊
了云南省革委会和昆明军区,军区派出部队,革委会发动当地贫下中农和民兵几十万人,
一路围追堵截,搞了一场轰轰烈烈的“人民战争”,当时出去抓知青给双倍工分,抓住一
个还有若干工分的奖金,百姓们焉得不喜?谁他娘的还下地干活啊,于是白天站岗晚上巡
逻,连五六岁的小屁孩都变成暗哨密切监视公路,只要见着一个像知青模样的立即敲梆子
,瞬间就出来几百人把该人摁倒,甚至还互相抢人,有的村组织“抢人队”专门抢别的村
抓的知青,经常互相打得头破血流。知青们原本一腔热血准备“扎根边疆,建设边疆”,
结果在这过的猪狗不如,此时有一瞬间由当年的革命小将变成了如今的革命对象,心里的
愤怒可想而知。这件事很快平息下来,知青们全被逮了回去,一个也没跑出去,可是跟当
地人却结下了很深的梁子。
在云南的知青以上海人和四川人居多,上海人大概有四万多人,四川人也有个三、四
万,剩下的是云南本地的知青,北京的知青调转的调准、参军的参军,招工的招工,早跑
得差不多了。上海知青和四川知青之间也有很深的仇恨,经常打架,四川知青年纪小,可
人人像诸葛亮带过的兵,打架不要命,经常主动出击,把落单的上海知青打得抱头鼠窜,
上海知青也不示弱,经常组织一些有计划的反击报仇雪恨,我原来以为上海人骂人“来赛
(行)”打架不行,可后来发现上海知青下手也狠着呢。
我和赵跃进既不是上海来的也不是四川来的,也就没人要收拾我俩,我俩乐得清闲,
没事就上街看打架去,当时的情形很混乱,除了一些老实巴交的还上山干活,其他的都是
打打鱼晒晒网,要不就成群结队去偷老乡家的东西,偷不着就抢,双方也打得不亦乐乎,
那场面,热闹极了。
赵跃进由于屡次迫害橡胶树,割的胶没半桶,杀害的橡胶树倒有半打,连长对他忍无
可忍,把他发配到农场去养猪,从此赵跃进在猪圈里摸爬滚打,练就一身令猪们闻风丧胆
的绝技。我们连队几乎全是上海人,他们说什么我也不懂,加上我本来就不爱说话,就比
较孤立,好在他们看我年纪小,也不来欺负我,我乐得逍遥自在,喝了一阵子玻璃汤,家
里带的油水早消耗殆尽,每天就琢磨怎么弄点东西打打牙祭。
云南的蚊虫小咬多得不计其数,每天晚上咬得人恨不得把皮扒下来睡觉,我对蚊子恨
之入骨,心想你们来吃我,我也吃你们,从此有蚊子落在我身上,我也不打,先等它喝饱
了血飞不动了,一把捏起来就填嘴里,反正它吸的是我的血,我再把它吃了,一点不浪费
。宿舍里的兄弟们见我像蛤蟆一样吃蚊子,惊得一愣一愣的,纷纷说这孩子是青蛙转世,
大家最好离远点。
吃多了蚊子加上营养不良,我的脸色就变得煞白,有一天晚上我正吃的高兴,一个叫
谢建华的哥们起夜上厕所,那天晚上我大概吃得太多,就有一丝血从我嘴角流下来,我自
己都不知道,正吃得过瘾,看见谢建华过来,就冲他笑了笑,这谢兄正憋得火烧火燎的往
外奔,月光下陡然间看见一个人脸白如纸,嘴角挂着一丝鲜血,正冲他微笑,吓得“哇”
的一声大叫,屎尿齐下,宿舍里登时臭气熏天,其他弟兄被他一叫,全醒了过来,以为野
猪闯进来了,行了以后闻着屋里不是味儿,连忙点起油灯看,一看谢建华四仰八叉躺在地
上,下面一塌糊涂,我们班长就骂:“插那(你)娘老逼啊谢建华,侬哪能嘎腻心(这么
恶心)的啦,屎撒在裤裆里下(里面)。”谢建华指着我说:“有僵尸!”众人一听吓一
跳,连忙举起灯看我,我正莫名其妙,摇头晃脑看看没有僵尸,心想都有病是怎么着?看
见众人看我,又咧嘴笑了一下,这下屋里一下炸了锅,班长把油灯一撇,一头就从窗户扎
了出去,其他人连喊带叫,有的往门外冲,有的从窗户跳,瞬时走了个一干二净,我还在
这纳闷,在后面追着叫:“哪呢僵尸?在哪呢?”
第二天早上班长教育我:“小赵,侬唔好阁能嘎哈您(你不好这么着吓人),把您哈
喜踏了哪能办(把人吓死了怎么办)?”
我一脸无辜说:“班长,我啥时候吓人了,我在宿舍吃蚊子也是为大家好啊,你们这
两天睡得多踏实。”
班长想想也对,就跟其他人说小赵这也是为人民服务了,你们晚上上厕所都把眼睛闭
起来,从窗户爬出去吧。
从此我们宿舍的兄弟们半夜都不上厕所了,尿裤子里也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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