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我和我的清华园
此刻,奔驰向北的四号线上,少年正窝在地铁的一角苦苦思索。他是刘京,在从周口店,返回清华。
刘京很苦恼,他在反复回想着刚刚何老师说过的话,说让他去寻自己的世界。可是我的世界究竟在哪里?
多少年来,他一直生活在一种既自大,又自卑的矛盾中。往往盲目地自信,认为自己无所不能,无往不胜,认为世界就是在围着自己在旋转。但又突然间变得消沉低落,那些与生俱来的自卑总是不经意间爬上心头。他不高,他不帅,他不善表达,他体育很差,他家境不好,只有一个单亲的疯疯癫癫的妈妈,尤其是他有癫痫……好像一切的不如意都在身上齐聚。
也许从小到大,只有“学习好”这一条可以让他偷偷的在人前凡尔赛。但他真的新欢学习吗?喜欢读书吗?不,不喜欢。但除了学习,他又有啥正事可干,又有啥事能干好?
因此,中学的时候,他总是做努力学习状,当然也取得了一些好成绩,那就算是奖赏吧。
然而自从上了大学,这些都在逆转,本性渐渐占据了心扉,游戏似乎成了更难以割舍的灵魂伴侣。也正因此,当连“学习好”那仅存的一点资本也丢弃了,人就变得浑浑噩噩,变得一无是处。
他甚至在问自己,为什么自己还会有女朋友?为什么还会有人爱?有时用手机照着颓废的尊容,自己看着都想吐。
刘京,拿起手机,随意地拨拉了,手指在一个熟悉的名字上停下了,是“蓉儿”。他想打电话,犹豫了一下,停住了。
他发了条微信:“亲,干嘛呢?”
“在忙,店里来活了。”
“注意身体,别累着了。”刘京摁着字道。
“没事,一会就好了。你工作还顺利吗?”
“。。。”刘京犹豫了下:“顺利!”
“今天你晚点来找我,晚上我还有些事情。”
“那我9点到。”
“行”接着打了一个唇印过来。
刘京忽然觉得眼泪扑簌簌的掉了下来。
他双手捂头,脸深深埋在大腿中,有懊恼与烦躁,更有的是彷徨和无助。他把衬衣的口子一颗颗解开,大氅开怀,他开始用手一下一下撕扯头发,他蜷缩在一团抽搐的像受伤的狗。
周围的乘客兀自地看着手机,熟视无睹。这是北京,是我们奋力拼搏,想要扎根的城市,也可能是费尽一生都难以融入的城市。
地铁4号线是贯通京城南北的大动脉,从颐和园、圆明园,穿过清华、北大、人大、北理工、民族大学,跨过中关村,直达高铁南站,这里是北京最拥挤的线路之一,是来京学子们梦开始的地方,也是很多人梦结束的地方。
“地铁圆明园站到了”,刘京斜背着电脑包出了地铁,理了理衬衣塞入腰带,仿佛又迎回那个崭新的自己。下午的日光烤着刘京的后背,如同有万千蚂蚁在啃食。好在共享单车还很多,刘京骑着径直向东,300米就见两个大石狮子守护着一个混凝土的苏联式的大门,上写着“清华大学”,这是清华的西门。
刘京拿着已过期了的学生证晃了晃,进了学校,迎面一块大石头上书“人文日新”,再顺着骑行便是学校的东西主干道,现在起名叫清华路。两侧是高大的银杏树,此时还是葱翠如玉。
待到秋来,将是满树橙黄,树叶会在风中作响,随枝摇逸;地面也会金灿灿的铺上一层,如同锦缎,只在叶隙间露出块块斑驳的柏油路。那时行人走过,踩在这斑驳的路面,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自行车骑过,则会在车后圈起一个个叶旋,像大海中的浪花。待有疾风起,漫天黄叶飘洒,地面锦浪奔袭,天地浑然一气,更蔚为壮观!
刘京甚至已经约好了晓蓉,在秋季来赏那漫天的银杏。只是,只是,只是,刘京不知道那时他还能否顺利进的了校门。因为,他已经毕业了。这里和他已经没有了关系。。。
人总是这样,如同刘京,举目无亲,工作无着落,却似恋母的俄狄浦斯,年纪越大却越对学校无比眷恋,许是老了。
蜿蜒的校河伴路而行,两岸的爬山虎绿绿的,长长的,随河摇逸,荷花、蒲草、蝌蚪、蛙鸣,宛如夏日的精灵,惬意的过活。
然而落花有情,流水无意,逝去的终将逝去。
离校的学生嫁出去的娘,学校早已娶了二房。当你还在留恋于她的温存,实不知东操那面已经在准备迎新的军训了。
高考就是许多人的人生顶点,上知天文、下晓地理,背得古文、说得英语,算得出三角函数、解得开动能方程。此后的日子,往往一路向下,人至中年便油腻的如猪,对英语的掌握或许就仅剩一句法克油了。
刘京想起疯疯癫癫的母亲,十几岁就有了他,而今孑孓一生,早早的满头白发。刘京想起了那从未谋过面的爸,不知道天涯何处,不知是否早已组了新家。
刘京又想起了自己,于是再次淑淑泪下。
骑车到了校中心的十字路口,左侧是清华的二校门,白色的那么晶莹,刻着的“清华园”三字是那么端庄。远远能看到后面灰色的清华学堂,砖红的大礼堂,更有许多学弟学妹来来往往。
而那里,再也不是自己应该去的地方。
天堂在左,他家在右。
刘京要向右转,那里是照澜院,清华的老旧中心,有箱包、水果、杂货、矮棚、三轮车和小面包,叫卖声此起彼伏,赶得上世间任何一个农贸市场的繁华。
穿过一个破破的窄巷子,尽头是几间平房,刘京就租住在这里。他是一个北向单间,6平米,容得下一张上下铺,上面是他睡觉的地方,下面的铺子拆了,摆着桌子和电脑。
房东是一个60多岁的老北京,用他的话讲,这里位于清华校内,紧邻宇宙中心五道口,出门右转走30米就是厕所,不是地下室,有窗户,已经是帝都豪宅,2200元一个月绝对良心。
只是,刘京的确觉得有点贵,他做管培实习生一个月才挣3000,但确实附近也找不到更便宜的单间了。据说清华东门外的华清嘉园二手房是28万一平米,刘京对此没有概念,那是几辈子都达不到的目标。
刘京的对门,是一个15平米的单间,有个朝南的大窗户,但价格也高,说是6000元一个月,租房子的名叫崔凯。听名字就十分豪横。
而刘京只有北向的6平米,6平米也是安乐窝,一桌一床,地上满是泡面的袋子和卫生纸卷,空中有种微微的,男生宿舍特有的酸骚味道。这里每周六会被打扫一新,因为有时周日蓉儿会过来。但现在是周五,正是最脏乱的时候。
双层床下横着的电脑桌上,水冷的主机,高精键鼠,再配上两个40寸的霸气双屏,是屋内最扎眼的装备。
虽然甚是郁闷,但刘京看看电脑仍如同色魔看到了洗头房的大姐般,暗叨了句:“放松一下吧!”
便开机大战十和,九胜一负,战绩甚是威武。欣然间感觉比较疲惫,向后在床上一躺,倒头便睡。
热天的男生宿舍,从来都是不关房门的。刘京不知睡了多久,恍惚中听到外面吱吱呀呀地响,他没睁眼,知道是对门的室友回来了。
但见一个肥硕的身影,仿佛横着从外面挤了进来,背着包,提着一个袋子,呼哧带喘。
那人二十多岁的年龄却早早有了“地中海”,在昏黄的灯光下映出幽幽的光;他肉肉的脸庞甚至宽度超过了长度,挤压的那双小眼成了两条肉缝,真是骨骼清奇,天纵英才。他就是崔凯,刘京的对门,也是7月份刚刚毕业的,只不过人家早早找好了工作。刘京叫他凯总。
凯总是大牛,地地道道的大牛!他打小就不能说是学霸,而是神一般的存在。成绩自不用说,妥妥的全市第一,每次甩开第二名好几十分,更是学科竞赛的狂热爱好者,奥数、奥物、奥化、奥生,只要带奥字的,除了奥运,凯总都积极参与,而且成绩也是斐然,全国一二等奖是常事,省集训队、国家集训队常客。转眼高三,凯总已经获得清华的保送资格,但这孙子执意要考,说保送了人生不完整。学校和老师当然非常支持,因为凯总能大幅度拉高学校的高考成绩。结果,全省高考成绩第三,凯总懊恼不已,说:考失误了。
其实,凯总参加高考的原因也很清楚,就是保送的名额专业不是最好,而凯总是要上姚班的。
“姚班”是清华学堂计算机科学实验班的简称,是由世界著名计算机科学家姚期智院士于2005年创办的,致力于培养与美国麻省理工学院、普林斯顿大学等世界一流高校本科生具有同等、甚至更高竞争力的领跑国际拔尖创新计算机科学人才。可以说是清华中的清华,校内至高至上的存在。
姚班的核心在于“因材施教”和“深耕精耕”,就是说你有多大能力,就给你多大的发展空间。本科四年前两年是计算机科学基础知识强化训练,后两年实施理论、安全、系统、计算经济、计算生物、机器智能、网络科学、量子信息等方向的专业教育;并搭建了立多方位、多层次的国际学术交流平台。也就是本科就开始全球乱窜,进入世界大咖圈了!
从姚班毕业,光环等身,大部分是奔着去MIT、斯坦福、CMU、耶鲁、宾大、UCBerkeley的,本科毕业出来工作的凤毛麟角。而凯总便是其一。毕业前半年,凯总得到offer一堆,全是大企业,阿里、腾讯、字节等互联网大鳄有之,谷歌、特斯拉等全球公司有之,四所、航天二院、人民银行等国企新贵也有之。有新入职年薪就过百万的,有给北京户口的,有分房的,各色条件摆满了一桌子。
而凯总选了南门外清华科技园28层的一个创业小公司。。。
理由是方便去七食堂吃饭。哎,,,牛逼总是非常的可恨!
其实也可能是凯总爱挑战吧,听说那家小公司搞的是人工智能的自然语言算法,是凯总的菜。这就是霸气。
然而这么霸气的内涵,却安插在一个260多斤,白面、秃头的胖子身上。。。上天还是公平的,总得向下平衡平衡。
此刻,凯总刚刚下班回来,推开刘京的房门,伸进他那张庞大的白脸,贱笑道:“这么闲?被博物馆给开除了?”
刘京怒道:“要你管。”随手,枕头便飞了过去。然后蒙着被子继续睡。
凯总虽胖倒也机灵,门一关,那枕头砸到了门板上。然后,再把门一开,把手中的塑料袋扔到刘京床下的桌子上,道“包子,菜角。”然后便扭头回自己屋了。凯总挺忙的,晚上还要加班码字的,不似刘京,打游戏才是常态。
刘京迷迷糊糊躺在床上又沉沉睡去,不知许久,他闻到香气阵阵,是包子。刘京没睁眼,循着味儿,用手向下,就把桌上的包子塞到嘴里了。真香呀!鲜肉的。再摸到菜角,塞嘴里,更香,韭菜虾仁的!刘京幸福的眼泪都下来了,也实在是饿了,中午就没吃,晚上也没吃,早上的还给吐了。
再一摸,没了。好不过瘾,刘京便大声道:“谢凯总,包子、菜角都好吃,还有富裕的没有?”
“公司的免费夜宵,我是偷偷拿来喂野猫的,你能吃到就不错了”
“免费的还不多拿点!”
“占便宜还没有够,土鳖就是土鳖。”
刘京拌着嘴,突然看到手机,已经八点半了。赶紧得过去了,忙翻身跳下床。
一边打开微信,看了看蓉儿发的信息,轻声回语音道:“亲,我这就过去找你了!爱你的,么,么,么!”
门外传来凯总捏着嗓子的声音:“京哥哥,蓉儿妹妹想你。么,么,么。”
闭嘴,刘京抄起一只拖鞋,当的一声砸在对面门上。凯总则哈哈哈大笑,甚是得意。
在这挤咕眼,晓蓉的语音也就又来了。赶紧看。
“你路上小心,我等你。”
“马上出发了,在准备。”刘京已经眉飞色舞了
“今天正好是十五,我还在店里,待会儿想一起看月亮。”
“好的好的”,“等我十分钟”。刘京的心早已经飞了。
穿上鞋袜,披上件衬衣,推门而出。临走冲着凯总嚷道:“以后大人打电话,小孩别逼逼。”
凯总在敲代码,眼皮也没抬一下,喊道:“你丫,就不配有女朋友!”
“噜噜噜,气死你!”刘京附近找了辆车骑上,奔了出去。
其实,他的心里知道,这个死肥男是个好人。
北京的夏天,纵使白天再热,到晚间一般会下点凉来,而今天又起了点风,呼呼吹得起劲。但刘京的心里仍是燥热燥热的,是那种荷尔蒙弥漫的冲动,他甚至都必须要叉开双腿才好骑车,这半年来,差不多每晚都是如此。
刘京右转上了成府路,顺着北大南墙往西猛骑,一北拐便看到花店,上面写着“晓京花坊”,这是晓蓉从两人的名字里各取一个字,特地取的店名。有点像京东,也是两个人的名字各取一字。但愿不像京东,刘京想和晓蓉长相厮守。
夏日的晚风拂过,花店玻璃橱窗后,一个靓丽的姑娘正在收拾着花草,长发云鬟,粉面朱唇,再配上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在美女中也是百里挑一。她穿着亮黄色的紧身T恤,两座傲人的双峰,勾勒出婀娜的曲线,米色的长裤配白旅游鞋,更显出修长的双腿。此刻店中已经没有了顾客,而她还在利落地收拾着,要打烊了。
刘京不由得看痴了,骑坐在车上,也不进门,静静看着心爱的人儿,她是马晓蓉,是刘京的女朋友。
他们从小认识,刘京比晓蓉只大三个月,但家境却是相差万里。刘京从记事起,就没见过爸爸,只有一个疯疯傻傻的妈妈,带着他住在城郊的一处小房,屋子有两间,大屋朝南他的傻妈妈独住,小屋朝北,他一人蜗居。这一切,像极了今天他和崔凯居住的格局,不知道是不是有宿命。只是,刘京妈妈的房子一直锁着门,印象中刘京就没有进去过,只隔着房门时常听到里面传出来的疯疯癫癫的傻笑。
刘京妈妈平时在市里的商会帮忙,去那里做花匠,这也是他们家唯一的营生。而商会的会长就是晓蓉的爸爸,他同时经营着几家饭店,据说厨艺也非常的高超,是特级厨师,市里面的“一把勺”,重大的宴请接待都少不了他。晓蓉的妈妈则是大家闺秀,据说年轻的时候是个大美女。
刘京印象中,晓蓉爸爸对他是极为讨厌的,远远看着他便会发火、动怒,甚至有次直接拿手中的粥碗砸向他的脑袋。然而晓蓉却和他玩的异常的好,很是投缘。刘京记得那是他童年唯一快乐,就是牵着晓蓉的手,一起去南湖里抓鱼,夏天去林子里照知了,冬天去雪地里抓麻雀。
小学、初中,刘京和晓蓉不在一个学校,他虽然喜欢,却碍于对晓蓉爸爸的恐惧,不敢老去找她。刘京本以为这段无猜的过往就这么结束了,本以为晓蓉如同靓丽的花朵般,他只能在梦里想一想。
直到高中的那一天,他发现他的前桌居然就是晓蓉,两人都是欣喜,仿佛是上天注定的缘分。从那以后,前后桌,日日见面,上学成了刘京最快乐的事情。
那时,他们没有手机、没有网络,然而课上课下的沟通却是无时不在。至今,刘京都能记着他们之间的暗号。刘京会用食指尖轻轻捅一下晓蓉的后背,点一下是扔橡皮,点两下是要尺子,点三下是把好吃的拿出来分享,不停的点就是老师出糗了,大家一起偷偷嗨。
而晓蓉一摇头便是题不会,她会捋左边的辫子,捋几下就是第几大题,再捋右边的辫子,捋几下就是第几小题。晓蓉会不动神色的从后背伸出小手,刘京就把答案写在橡皮上,放在她的手心里。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快乐地过着,直到高二的开学,也还算是夏天。刘京用手指头向前轻轻捅着晓蓉的后背,他感觉到晓蓉薄薄的外衣下面好像有个缝着挂钩的带子。在他们下次发暗号时,刘京趁机用拇指抠了一下,不成想那衣服里面的带子就如解开了崩簧一下,啪的一下弹开了。就见前面的晓蓉一下弓紧了身子,脸红的直接到了脖根,转身给刘京就是一个大耳光子。那是开学的第一节自习课,全班哗然。
从那以后,刘京和晓蓉间好像突然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刘京不再用手指直接触碰晓蓉的后背,而是改用笔帽。但没成想,那种触电般的感觉却比肢体直接的接触来的还要强烈,他能透过那笔帽的触感,感受晓蓉光滑的肌肤,感受晓蓉肌肉的线条。他开始胡思乱想,他能闻到晓蓉身上那特有的淡香,他能透过晓蓉“的确凉”的外衣看到里面的肌肤、纤细的汗毛和有时凝结的汗珠。当晓蓉晃动头发,发梢不经意划过他的脸,他会激动的难以自已。
代价就是,从那天起,刘京的成绩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滑,当然,晓蓉的成绩也一直稳定在谷底。班主任坐不住了,刘京本是班里成绩的扛把子,最能提升他业绩的希望之星,而今却如此。班主任找来刘京的家长,对着他疯疯癫癫的妈妈教育了半天,也没起到效果。班主任就直接找刘京谈,说他思想长毛了,这样没有好结果,要眼光放的长久。然而刘京却依然故我,其实他是管不住自己,也是不想去管理自己。人生若无轻狂,青春还有何意义。
直到有一天,刘京的前桌突然换了个女生,是个矮胖的大黑妞,还有轻轻的腋臭味。而此时的晓蓉却已经转到了隔壁班,没几日刘京居然看到她课间正在和另外一个男生打情骂俏。刘京第一次感觉到了痛苦,是比他那窘迫的家境更让人感到绝望的痛苦。
他不再愿意出班,无论是中午还是课间,因为他见不得晓蓉和别的男生说笑的样子。他坐在座位上痛苦,前桌那悠悠的腋臭味常常熏得他干呕。他有时会抽掉,口吐白沫、神志混乱。而这时往往却是他的快乐时光,因为每当他在迷离的时候,不知是真实还是虚幻,他能感觉晓蓉又回到他身边,在轻抚他的额头,在轻拍他的后背。
当人的一切欲望被斩断后,往往剩下的即使不是自己所爱,也能做的炉火纯青。如同瞎子的听觉,聋子的视力,如同囚徒才有的那瑰丽的梦想。
刘京的成绩开始提升,也是肉眼可见,他考了班里的第一、学校的第一、全市的第一,他成了名副其实的学霸。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学习。
高考成绩公布那天,他疯癫的妈妈打扮的花枝招展,哭泣的梨花带雨,刘京都觉得那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妈妈。他们还收到了一大笔赞助,落款是“刀客”,上学的钱也有了。
刘京开始了他在清华的学业,当自卑的心遇到自有,结出的果子便是放纵。一事无成的他渐渐淡忘了那个曾经深爱着的晓蓉,他甚至一度觉得她在背叛,在移情别恋。直到大四,晓蓉又出现在了他的世界,她大专毕业了,居然到了北京在北大南门外开了花店,不知道是不是造化弄人。
每晚,刘京都要来这里找她,透过橱窗默默地欣赏店内的晓蓉。此刻,她正在店内侍弄着花草,美的不可方物。
她是我心爱的晓蓉吗?我值得她的爱吗?想起临来时凯总的话,刘京忽然泪流。他感觉自己只有荷尔蒙支配者的冲动,让他如馋嘴的狗一样天天来馋晓蓉的身子,他感觉自己正在天天亵渎“爱情”两字。
忙碌着的晓蓉抬头已瞟见了刘京,推开花店的门喊:“又傻站看什么?过来帮忙呀”
刘京慌忙擦了擦眼泪,锁了车,进店。
“怎么哭了?”晓蓉看着刘京发红的双眼道。
“骑车骑快了,进了沙子。”
“别动”晓蓉放下手里的活计,用湿巾擦了擦手道:“我给你看看。”
说着便来到刘京面前,踮起脚,凑近了看他的眼睛。
刘京顺势就轻轻搂了上去。晓蓉的腰很细,屁股翘翘的,刘京环抱着的双手刚好能搭在她的胯上,隔着那米色长裤,摸着里面那三角底裤的印线。
“手不要乱动!”晓蓉说着,摇了摇腰肢,翘着脚尖,忽闪忽闪的眸子几乎扫到了刘京的鼻头。
刘京能感觉到,晓蓉正在呼吸,那一股一股热热的气流带着少女青春的芬芳,包裹着他的脖颈。刘京能感受到,晓蓉起伏的酥胸,隔着那薄薄的黄色T恤,一下,一下,一下地轻轻撞击着他的胸膛。刘京能体会到,晓蓉纤细的腰肢紧贴在自己的肚囊上,热热的,软软的。
刘京轻轻将手松了松,手心全是汗,但却不愿意拿开,就那么假装轻松地搭在晓蓉的俏屁上,心里却是慌的一笔。
晓蓉把他上眼皮翻开,仔细看了看,又吹了几下,道:“闭上,看好了没有。”
刘京闭了闭眼,眨了两下道:“果然好了,没事了。”
晓蓉便亲了亲他的眼皮一下,道:“没事就好,帮我收拾吧。”
店里,两个不开眼的阿姨还在不紧不慢的收拾着花草,这时才道:“老板,我们也忙得差不多了,就先回咱新家了。”
这两位阿姨都四十多岁,能干活也能逼逼,说是晓蓉家的亲戚,是他爸爸从老家找来的帮手,却吃住都和晓蓉在一块,每次都让刘京如坐针毡。
两位阿姨要走,晓蓉自是聊了两句,安排了下。刘京急得如蚂蚁,恨不得她们两赶紧消失。
两位阿姨一走,刘京便如同恶狼般从背后搂住了晓蓉,隔着衣服摸她的胸,在她脖子上猛啃。
“先干活,收拾完了再乱来。”晓蓉生气道:“要不不理你了!”
刘京便悻悻然放开手,有一搭没一搭帮着在店里收拾。他毛毛草草的,也帮不上什么大忙,全赖晓蓉的安排。帮着把烂花、枯叶检出,把散花扎捆,敷上保湿膜,喷水。再摆盆,扫地,合帐,忙叨十几分钟,算是收拾完了。
锁了店门,刘京便像黏虫一样又从后面搂住了晓蓉的腰,赖赖地不愿走。晓蓉见路上人多,忙掰扯他的手。一触间,刘京才觉得晓蓉纤细的手指早已被花草拉出了几道口子,忙心疼地握住,柔声道:“以后我有钱了,一定不要让你这般辛苦,我要在北京买个大三居,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那还不努力找工作?”
刘京的心扎了一下,这世上最难堪的,便是如此。
晓蓉看着刘京稍稍迟疑,改口道:“我一直相信你是最棒的,你没问题的”
刘京用力把晓蓉拥到怀里,暗自发誓,此生不负晓蓉。
晓蓉抬头,哇地一声赞叹“好美!”她看到了天上的月亮,今天是十五,月如银盆,云淡星稀,皎皎在天。
“是好美”,刘京也赞叹道。
“北京哪里赏月最好?”
“香山吧”,“香山赏月也是燕京八景,应该不错。”
“香山赏月”晓蓉笑道:“是卢沟晓月吧,别欺负我读书少。”
刘京落了个大窝脖,红着脸道“那,我们就去卢沟桥赏月吧!”
“太远了”,“香山赏月也挺好,不知道这么晚了过去方不方便?”
“没事,就去香山,我认识道的。可以骑车去!”刘京道。
“好!”晓蓉:“那咱们这就去!”两人便出发了,开始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两人一人骑了一辆车,从北大的南门进去,欣赏着婀娜的未名湖了,看夜色下的静谧,看矗立着的雅塔。在两颗巨大的白皮松掩映下是南阁和北阁,此刻华灯已上,透过雕镂的花窗铺洒出温暖的光来,就像两盏剔透的大灯笼。过了和天安门同款的内金水桥,便看到两侧各一个娟秀的华表,顺着古韵的西门便骑出了北大,继续向西。
刘京的与晓蓉并肩骑行,牵着手,尽情享受着京城这夏季的美景,更有的是——青春。香山本就不远,两人体力好,骑的也快,四十分钟便到了香山脚下。
香山早已经关园,黑魆魆地铁将军把门。刘京查到了传说中的香山小道,是个不用花钱,没人管的网红路线,绕过两个村子,拐了一段防火道,也就到了香山半山腰。
继续爬山,月光皎洁,照的山路潺潺,刘京在前面开道,晓蓉在后面牵手而行,约么又爬了半个小时,风起树摇,莎莎的如银铃般作响。往下看,已是满城的灯火,看到那暗夜与北京高耸的天际线相接,看到那月亮仿佛就在头顶,伸手可及。晓蓉说累了,他们便在附近找到了个亭子,叫半山亭,依偎在一起欣赏着这良辰美景。
观月、赏灯、美人在怀,世间所有的好此刻已经集聚,不必说话,不相望,只要默默地体位着。
刘京悠悠道:“怎么这几年你就消失了,才来北京。”这其实是他一直想问的。
夜色忧然,晓蓉缓缓道:“那年我们是高二,班主任找到我说,刘京是个学习的好苗子,您们要好,别急在这一刻,你要成全他。”
“我便给班主任道,那给我调班吧,把我们分开。”
“于是,我就到了隔壁班,我和班上的阿哲聊的比较好,一方面是宽我的心,一方面也是让你集中心意。”
“每次看到你在痛苦,看到你在抽搐,我都会跑过去找你,你知道,那时候我的内心和你一样受尽煎熬。”
“直到,我看着你在进步,看到你已经忘了有我,看到在学霸的路上越走越远,而我只能默默为你祝福。”
“高三的我们,你可能已经渐入佳境,我却已病入膏肓。我得病了,是肺结核,一声建议休学。”
“啊!”刘京顿时奔溃,涕泪横流,他不知道还有这种隐情,紧紧地搂着晓蓉,不住亲吻着她的面颊。
晓蓉也在默默地流泪,她哽咽着,悠悠道:“本来不让我参加,我还是高考了。每一场考试我也就答上一个小时便交卷了,因为的确身体不允许。然后我就走到你的考场外,看你在那里。我会说,我什么都不要,只要把自己的哪怕一点点的幸运都给你。”
“好在,我的许愿应验了。那年你考了市里的第一,而我几乎没有成绩。”
“我爸让我复读,但我没有答应。他就托关系给我找了一个本地的大专上。”
“大专这三年,我主要的任务就是养病,其次就是等你给我的消息。”
“那三年,除了在同学群里你群发的祝福,我没有收到你的一声问候。我觉得你已经忘了我。”
“毕业后,我拒绝了我爸给我做的所有安排,只求到北京来工作。这才有了这个晓京花坊,我不信你会忘了我。。。”
抱头痛哭,在夏夜的香山。
许久,两人才从那种悲戚中缓和回来。刘京月光下,看着晓蓉那哭肿的双眼,怜惜的心如刀割,他这一生再有对不起,也不能对不起面前这位对自己这么痴情的女子。尤其,她还这么的不可芳物。
又过了会子,晓蓉幽幽道:“明天早上,我爸要过来看我”。
“哦,他要来啊?”刘京很是头大,他知道,晓蓉爸爸似乎讨厌他到了极点,道:“那我明天就不来找你了。”
“他点名说要你一早就去见他,怕你忙,特地挑了周六才过来的。”晓蓉道。
见刘京犹豫,晓蓉又道:“你不知道,其实我爸爸一直特别关心你。每天都问你的情况,每次考试都先问你的成绩。包括这一年,我在北京工作,我们打电话他问的最多的就是你。我甚至觉得他关心你远胜过我。”
“啊?怎么可能?”
“他只是表面上装的非常讨厌你,只是特别不愿意和你见面。”
“奥”刘京也摸不到头脑。
“可能是默认了我们之间的关系了吧”晓蓉道。
“也许。”
“明天我爸从老家开车过来,大概11点到。你早点到我的住的地方等他吧,穿整齐点。”
“好。”刘京回答到:“那我明天早上十点就到燕西园找你。”
晓蓉道“不要去燕西园,我搬家了,在华清嘉园。”
“搬家了?”
“今天才搬的,我不是说白天忙吗,就是忙的这个事。”
“好,你把地址给我,我明天早点去。”
山上风大,虽是夏夜,在北京还是显得有些冷了。刘京把晓蓉搂的更紧了。晓蓉凑近刘京的耳边,滴滴的声音说:“京哥哥,你知道吗,我一直觉得你就是我的保护神,我不知怎的,就是觉得和你在一起才自在。”
“我也是。”刘京搂着晓蓉的肩膀,晓蓉也柔弱无骨,融入到刘京的怀中,只是拥得更紧。刘京的胸膛,分明能感觉到一种软软的、暖暖的存在。。。
晓蓉的身子贴附在刘京怀里,隔着薄薄的衣衫似乎早已交融在了一起,她低低的讲,说她有时会做春梦,感觉很真实的那种,仿佛是在万分清醒的时候真真的感觉。
梦境每次都一样,那是一片雪原,茫茫无边,迎面是万仞雪山。在雪山之下,静静地躺着十二个穿着鲜亮铠甲的帅哥,都像冰封的雕像般,但特别帅、特别有魅力。而她和还有些其他的少女们,便与这些冰雕的帅哥们做那羞羞的事情。
“每次到这时候呀,我都会惊醒。”晓蓉低声娇羞的说:“醒来后还感觉特别激动,感觉下半身冰冰凉凉的特别酸爽。”
刘京噗嗤一笑,用手刮了刮晓蓉的鼻子道:“你都给我讲了多遍了,告诉你,这便是——春梦!”
“不是的”晓蓉辩道“我真真在清醒的时候还有感觉。”
“好,不是春梦便是梦遗,这么可爱的小姑娘也老想这些。”
“不理你了,人家把心里最隐私的拿来跟你讲,你却笑话人家。”晓蓉真的有点生气。
刘京急急规劝安慰。
刘京近近地看着晓蓉,借着月光看到她双腮绯红,眼角挂泪,娇羞地不可方物。他便又深情地拥了上去。如同猛兽在撕咬着他的猎物,用他的嘴,放过每一个角落。而晓蓉便如同那受祭的羔羊,任由刘京在她身上肆虐。也不知过了多久,晓蓉楠楠地说了句“我好冷”。刘京也感觉到了冷,尤其是下面,湿湿凉凉的,滑滑的好像有好多液体,好不难受。
“那咱们回去吧”
两人搀扶着下了山。
打上滴滴,刘京先送晓蓉去了华清嘉园,看那高楼大院辉煌的如同宫殿,刘京分明感觉到了胆怯,他小声嘀咕道:“这个得30万一平吧。”
“没这么贵,21万6。”晓蓉回答着。
刘京嗯啦了一声,对他而言,30万和20万没有区别,因为都是一辈子也买不起的。
目送晓蓉下车进了小区,这才折回去自己的出租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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