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最后的晚餐
芒砀山崖,泥土和石块不断崩落,咔擦擦砸得树叶枝条砰砰乱响,如同泥石流爆发的前兆。
见一个黑黢黢的物体从山崖之上快速坠落,居然是个人!得亏着那涯边参差不齐的灌木,不断划插着身体,稍稍减低些坠速。但还是很快,那人眼见着就要跌落崖底,变为肉泥。而此时,他腰间一半大长的棍子却突然发出蓝色的光,如飞行引擎一样,怼着他向外横飞开去。
电光火石间,那人居然避开了崖下的乱石滩,跌落在二十米外的河岸泥滩。
山涧河水本就湍急,而今正值雨季,早已泛滥成澎湃洪流,咆哮着卷袭两岸。但任由这水浪冲刷拍打,那人就是一动不动!他早已昏厥。
远处,巡河而上有位白衣女子,长裙飘带、遮阳素纱斗笠,依稀能看到那白美的面容,宛然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飘然于尘世。见那女子边走边寻,不时用手帕擦拭着脸颊上渗出的汗珠,一双美目则在忽闪忽闪地扫视着四周。
忽然,她发现了远处躺在河岸边的男人,便踏着堤岸,飘然而来。
躺着的那人遍体鳞伤,蜷缩在溪流边好似无半点生气,衣服也已被撕拉得面目全非,总还能分辨出穿的是军装。
那女子轻撩裙摆,俯身在水边,用手轻轻探了探那汉子的鼻息,还有气息。便奋力地将他向岸上拖拽几步。
噶棱棱,一条短杵滚落在了地上,乌青色的外表上篆刻着“诛仙”二字。
待女子刚要探手查看,那汉子忽然睁开眼来,啪的一掌拍起,正打在那女子的手背,一震间那“诛仙”早已飞出十米以外。但见那汉子再手一张,那诛仙又飞了回来,稳稳落在他的手上。
汉子又闭上眼,像是废了很大的力气道:“不是你的东西不要乱碰!是先知让你来的吧?”
女子捂着被打红了的手背,满面委屈,道:“不是先知,是我们老板。”
那汉子缓了缓,显然是受了比较重的伤,再轻声道:“那也一样,他怎么说?”
“他说,让我到这里找到一个拿这个东西的人。”那女子指了指汉子手中的诛仙道:“然后,一是保护他,二是把他送到要去的地方。”
“好”汉子答道“扶我起来。”
女子就伸手去搀。
那汉子往她的手上一拄,稍一用力,正按在女子那红肿的手背上。白衣女子感到又辣又疼,使劲咬了咬嘴唇,泪珠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只是硬忍住没哼出声来。
汉子也即感觉,顺势松开,盘坐在了地上轻道:“没有力气,我得再缓一缓。”
那女子便道:“您先在这里等下,我去开车过来。”说罢飘然而去。
未过多久,女子便沿着山涧开着一辆越野车过来,下车吃力地架那汉子上了后排座。
车辆开出山谷,女子问道:“我们去哪?”
“陕西扶风,轩辕冢。”汉子歪在后座道
女子一搜导航,竟然搜到,据此1200公里,15小时能开到,便载着那汉子一路向西。
车行出也就一小会儿,女子发掘后排一直没有动静,用后视镜观望,那汉子早已躺伏在后排座上,忙在路边停车了。
他已经再次昏厥,女子用额头贴着汉子的额头,感觉烫的不行,还能听到里面好似有气流正在噗嗤、噗嗤的相互撞击。
女子便用手帕淋了淋矿泉水,轻轻给汉子擦了擦脸颊、脖颈。血和泥污就像树皮一样块块剥落,留下了一道道深深的、被树枝与山崖刮伤的伤口。嘴角处,还有一处墨绿色痕迹,好像是什么奇怪的呕吐物。
女子小心的擦拭,生怕碰到伤口让他吃痛,又反复将手帕冲洗了数次,用掉了三瓶矿泉水,这才擦拭干净头、颈。她又多在手帕上淋了些水,叠成四方块敷在那汉子的额头。白衣女子就在车后排默默守着那汉子,不时帮他擦拭、更换毛巾,这样过了一柱香,那人才悠悠苏醒。
白衣女子俯身,轻声道:“去下医院吧,你这状态到不了扶风轩辕冢。”
汉子不语,摇了摇头。
女子也不多言,转身上前开车,不多时已经停在一个僻静的小巷子。
也未交代什么,便反锁上车,走了。
那汉子也就在车后排昏昏沉沉地睡着。不知过了多久,车门开了,白衣女子拎着几个大大的口袋回来。
女子开着车,转头说道:“今天先休息下,我们明天再走。”
说罢便开车找到了家小酒店,女子办好了入住,只找到一间底层的大床房还算僻静。她从后面的角门,趁着没人,偷偷把那汉子拖进房间。那汉子意识还算清醒,举起左臂,晃了晃,那楼道远端的摄像监控,便一下全关了。
白衣女子好生神奇,但也未多问。
女子又把那车上的几个大袋子搬进房间,这才插上门、拉上窗帘。
她除去那汉子身上的破烂衣物,露出他健硕的躯体,让他平躺在大床上。然后,给他全身擦洗,再用从医院里买来的棉签、药棉、创伤药和纱布,一点一点帮他处理伤口。
这一遭忙完,她已经累的不行,又找出几个药片、胶囊来,去给那汉子喂吃。
汉子很是抗拒,执意不肯吃药,把牙关紧闭。
女子便轻声劝慰,用脸贴近他的面颊,纤细的手指慢慢舒缓他紧闭的下颌,好像在教育安抚那不听话的孩子。汉子看了看她,张嘴吃药进去。
白衣女子又拿来水杯,噙了一大口水,想要嘴对嘴喂进去。快接触到嘴唇的时候,看着汉子在直勾勾看着自己,终究还是害羞了,脸上红云泛起,忙找了一根吸管,含着一点点吐水到那汉子嘴中。
汉子咽了咽喉咙,吞服下去。女子用毛巾帮他擦了擦嘴角还有眼角渗出来的水,轻声问道:“有点苦不是?”
汉子点了点头。
白衣女子就又用吸管喂了他几口水。
然后,女子又帮汉子按摩了头、颈,用手搓着酒精,热热地、快快的在他身上揉搓。
汉子十分享用,居然像是睡着了。
白衣女子帮他盖了薄被子,抱了个枕头,自己蜷缩在小沙发里,也沉沉睡去。她是有些乏了。
北京南站,晓蓉和刘京正焦急地等在出站口。人流穿梭,待到一列车的人都已经散尽,才看到里面,一中年男子推着轮椅过来,轮椅上坐着位穿着非常礼整的清瘦老者,头上裹着医院的包扎白纱布。
晓蓉流着泪拼命向那二人招手,那推车的中年人也回了回手。待到那二人出站,晓蓉哭着跑过去,一边喊着“爸爸”,一头轻轻扎到那老者的怀里。
那推轮椅的中年男子便是梁叔,坐着的是晓蓉爸爸,他正低头木然地轻扶着膝盖上的晓蓉,没有太多表情和言语。当晓蓉爸爸抬起头,看到眼前的刘京,却是双眸一亮,隐隐闪烁着一种慈祥的光。
这是刘京和晓蓉爸爸的第一次近距离见面。在刘京的印象中,他小的时候,周边人都夸晓蓉爸爸是家乡的男神,有钱、有闲还有情趣。唯独与他而言,却是童年挥之不去的阴影。晓蓉爸爸从不和他靠近,总是远远地辱骂他,吼他,用饭碗和茶杯拽他,绝无半点众人口中的风度和儒雅。
这半年,晓蓉来北京开花店,晓蓉爸爸也过来看过她多次。但刘京心中的阴影依然没有半分消退。晓蓉爸爸总是对他不闻不见,刘京也巴不得离晓蓉爸爸越远越好。有时刘京甚至担心他和晓蓉的未来,因为他实在不知道如何与晓蓉爸爸相处。
而今天,两人的见面就在近前。刘京看到的是一张苍老的,憔悴的脸,仿佛好多日子都没有睡觉那般疲惫,头上缠着的纱布还隐隐渗出了血迹。但对他,却是那么的慈祥。
刘京见晓蓉爸爸那么直直的看着他,尴尬地向前欠了欠身,道:“叔叔好,我,我,我是刘京。”
“好,孩子你过来。”晓蓉爸爸在注视着他,一双眼窝深陷的鹰眼,泪眼婆娑。
刘京不知所措,边上的梁叔示意他前去。刘京这才缓缓走到了晓蓉爸爸的近前。晓蓉爸爸拉过刘京的手,轻轻地爱抚着,眼睛却一刻也没离开刘京的面容,像任何一位老父亲在默默祝福着子女。
刘京能感觉到晓蓉爸爸的手,稿枯而无力、绵软苍老,刘京甚至能看到那手上暴起的血管在缓慢的脉搏跳动。他不明白,这个在他印象里不可一世的男人,此刻怎么突然变得垂垂老矣,怎么就和他如此的亲近?
许久,晓蓉爸爸缓缓地把晓蓉的手和刘京的手拉在了一起,按了按,语重心长的道:“刘京,你要感恩晓蓉。她从十年前就已经把心给了你。而后也一直会是这样。不管天崩地陷、不管世界毁灭、不管沧海桑田,你始终要相信,你们的心永远连在一起。”晓蓉爸爸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声音有些颤抖,他的眸子闪着蓝紫色的光,如同天上的繁星,让人看着那样的着迷,那样的温暖。
刘京奋力地点了点头。
晓蓉爸爸闭上眼,眼角留下两行老泪,他道:“为了你,她能假若分手,独面痛苦,我知道,你可知道?”
“为了你,她能倾心祝福,一等数年,我知道,你可知道?”
“我给她安排好了一切,她却抛弃这一切来北京来找你,终日在这儿卖花弄草,为的只是每天见你一面,你可知道?”
晓蓉爸爸说着,刘京瞬时泪奔,一幕幕如过电影般浮现在眼前,他哽咽着,眼泪、鼻涕和口水混成一股溪流,吧嗒吧嗒不住地滴落。一旁的晓蓉,也是不住抽泣,既是感怀这多年的岁月,也是感动于爸爸能如此理解自己。她又知道,爸爸要离她远去。。。
晓蓉爸爸用幽兰的眼睛看着刘京,又道:“她为你付出了人生中最好的时光,从小女孩,化作二十多岁的大姑娘。你始终要坚信,不要怀疑,她对你是真心的,是好的。”
晓蓉爸爸顿了顿,又道:“也许哪一天我不在了,你就是她最亲近的人。你一定要宠她、信她、照顾她、让任何人任何势力都不要欺负她!”
“我一定、一定”,刘京趴伏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晓蓉忙上前把刘京扶起,用手帕擦拭擦拭他的脸颊。
晓蓉爸爸的眼睛也渐渐没有了幽兰色的光,又恢复为那深陷着的,老者的双瞳。他喘着粗气,像是刚才花费了很大的气力,此刻正佝偻着身子,坐在轮椅上,呆呆地,仿佛垂死的老人。可他,也就五十来岁呀。
晓蓉招呼众人上了日租来的车,是辆7座的别克商务。在晓蓉爸爸的安排下,晓蓉坐在前面的副驾驶,梁叔坐在最后一排,而他和刘京并排坐在中间。
车行渐远,晓蓉提出,先去下医院,给爸爸把伤口处理一下。晓蓉爸爸苦笑了笑道:“没有这个必要,我们回去吧!”
晓蓉和梁叔也就没再说什么。
一路向北,众人都是无语,车里寂静地可怕。只有晓蓉爸爸稿枯的手,一路上都在紧紧地攥着刘京的手腕。
窗外,天气多云、微风徐徐、绿柳摇逸,好像今天不算太热。晓蓉爸爸打破了平静道“咱们先去北大,再去清华逛逛吧。”
“好”。晓蓉道,便指挥着司机开到北大西门。
进了校园,梁叔推着晓蓉爸爸的轮椅,刘京与晓蓉则牵手走在一侧。此时燕园风光正好,红墙绿瓦的古建掩映在莺歌燕舞的夏日,只是四人仿佛都无心看景,只是默默前行。刘京觉得晓蓉的手,冰冰凉凉的。
博雅塔、未名湖,一路走来,穿过热闹的三角地,再向东则是校史馆、百年讲堂、北大图书馆。独是晓蓉爸爸看的仔细,好似对这里非常的熟悉。
就这样,四人走马观花,穿行北大而过,横过中关村北大街,原来叫做白颐路来着,便从北大进到了清华。
清华西半部分,与北大景观风格相仿,是青墙灰瓦的东方园林风貌,只是规模没有北大那么宏伟。进门不远处左拐,便是荒湖,是一片开阔的水域,比未名湖规模小一些。此湖是由于离学校的教学与生活区都较远,人所罕至,故而得此诨名,本名应该叫做近春园的,也属于“圆明五园”之一。近春园四面荷塘围绕,此时,已是盛夏,荷叶绿、莲花高,鱼戏莲叶间,别样的兴致。
荒湖中有岛,名曰荒岛,其北有拱桥,其南有荷桥,四人便拾阶上了荒岛。
岛上很是开阔,几十棵双人才可合围的杨树,围绕一块大草坪,点缀着假山、土坡,蜿蜒的水榭。吴晗的雕像还在,近春园的古碑还在,镇园石也在。向南,快过荷桥的时候,便能看见矗立在侧的孔子像,两米来高,背北面南,长揖而立。
晓蓉爸爸便示意大家停下,自己在轮椅上拜了三拜。晓蓉也领着刘京,到前面深鞠了几躬。
穿过荷桥,翻过一个土坡,向北就是两个有中国色的深宅大院,是原先的咸丰皇子宫。院落的华门上面还都挂着匾额,一个写着“清华园”,一个写着“古月堂”。梁思成、林徽因以及金圣叹那让人铭记的旷世恋情便发生在这里。
晓蓉爸爸忽然默默念叨起来“人类在世,磨难重重,灾祸不断,而800年便是人类的劫数,在劫难逃。”
“八百年的劫数?”刘京问到。
晓蓉爸爸点了点头:“这是一个周期,无法去改变。”
“什么劫数?”刘京又问。
晓蓉爸爸深吸了口气道:“八百年前,一代天骄成吉思汗驰骋寰宇,生灵涂炭,人类世界死去十之三四。”
“一千六百年前,西方是罗马帝国的覆灭,东方是五胡乱华,全球人口折损大半。”
“两千四百年前,西方是亚历山大,东方则是战国!同样是人口锐减。”
“三千两百年前,是各个文明的神话时代,传说中的妖界正在席卷大地。”
晓蓉爸爸歇了歇气,对刘京道:“所谓劫数,就是死人!死很多很多人!你懂吗?”
刘京有些震惊,他又觉得宿命论不可信,许是晓蓉爸爸疯了吧,说出这种疯言疯语。
晓蓉爸爸却转为淡定,道:“你也不用担心,有大乱,世间便有先知,教化众生,拯救万民于水火。”
“先知?”刘京问道。
“其实就是一些对万事万物的运行原理洞察得比较透彻,有先知先觉的人。他们往往带领众生走出困苦,重获新生。”晓蓉爸爸道。
晓蓉爸爸又自语道:“你也可以理解,是先知让人类获得战后的平静,养肥了,养多了,去等待着下一个死亡周期的劫数。”
“先知在人类不太长的历史上,绵延存在,从未断绝,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都是如此。圣经、古兰经还是东方的佛经、儒经,对先知都有描述。尤其是东方大地,每到圣人出,内修政事、外攘蛮夷,纵横四海、统合八荒。”
“奥”刘京深吸了一口气道:“那孔子、孟子、曾子、荀子这些历史上的大儒,就都是先知了?”
“是的。”晓蓉爸爸缓缓地道。
“那释迦摩尼、老子也是先知了?”刘京随口问。
“也是。”
刘京有半开玩笑,对着晓蓉爸爸道:“那,您是不是先知呢?”
晓蓉爸爸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将的有些错愕,他低头盘亘良久,忽然抬起头来,眼中露出了幽兰色的光,坚毅地说道:“我是!”
刘京还想多问,见梁叔、晓蓉在向他摇了摇头,也就把到嘴的话咽下去了。
一行人继续无目的地前行,穿过一个小小的荷塘,便是朱自清教授的名篇《荷塘月色》描述的地方,朱先生的白玉塑像端坐在池塘边。
再往北就开阔起来,此处开始,清华的景致便大有不同,不再是青墙灰瓦的中式园林,而是红砖墙加白色大理石的西式风貌。
道路两侧,一边是西大操场,一边是老体育馆,这是清华早期"四大建筑"之一,始建于1916年。由知名设计师墨菲按西方古典式设计,泰来洋行施工,馆前有陶立克式花岗岩柱廊,管内有25米的室内恒温游泳池,这也是中国最早的恒温游泳池。
据说在“五四”运动这是清华师生誓师游行的起点, 在"一二o九运动";这是保护学生的掩体;建国后、55年中南海游泳池建成前,是毛主席冬天半年游泳的场所,那时主席他也常常在这体育馆办公。
体育馆的北侧,有一个铜铸的人像,这便是马约翰,清华体育馆之主,清华体育的缔造者。
晓蓉爸爸让梁叔和晓蓉搀着他跪下,指挥晓蓉、梁叔、刘京也跪了,一起向那马约翰的雕像磕了三个响头,又敬了一个长揖。
众人起身,晓蓉爸爸似乎非常的困倦,强睁双眼打起精神对刘京问道:“你是清华的,你说说清华精神是什么?”
刘京张口便来:“清华校训:“自强不息,厚德载物”。”
晓蓉爸爸摇了摇头。
刘京又道:“百年清华,人文日新。”
晓蓉爸爸还是摇了摇头。
“那是:所谓大学者,非谓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刘京开始摇头晃脑拽上了,这是句是老校长梅贻琦先生的名言。
“不对。”晓蓉爸爸也不再深究了,接着问道:“那你说说对清华影响最大的都是谁吧?”
“四大导师梁启超、陈寅恪、王国维、赵元任,开创清华之盛世,打下在中国大学界的江湖地位?”
“有文无武,偏安国学,不能称之为最。”晓蓉爸爸道。
“叶企孙,物理学祖,王淦昌、钱三强、何泽慧、林家翘、钱伟长、赵九章、黄昆、朱光亚、邓稼先、杨振宁、李政道、周光召、何祚庥等都是他的学生,教出73位院士,两弹一星功臣中一半是他的弟子,被誉为“大师的大师”。”
“叶先生为人师表天下第一,我是佩服,但说清华之最还不是。”晓蓉爸爸道。
“那就是,清华三杰,龙虎狗, “龙”是钱钟书,“虎”是曹禺,“狗”是颜毓蘅?”
“不是”
“梅贻琦、蒋南翔两大校长?”
“不是”
“梁思成、季羡林、闻一多、吴晗?”
“都不是”
“那我猜不出”
晓蓉爸爸缓缓道:“清华的精神便是写在东操外墙的那几个大字,“为祖国健康工作50年!”,而提出这句口号的,便是眼前这位马约翰。”
这些刘京都是知道的。
晓蓉爸爸又道:“大学常有,而清华不常有,人才常有,帅才却难得。差的不是别的,正是这股子精神。
“清华治学并非最久,而在众多大学中脱颖而出,靠的就是这个。“为祖国健康工作50年”,说的简单,实则有着两层深意,一个是律己、一个是献身于国。”
“那个时候,清华的学生是整班整班投身西南、远赴西北、扎根大漠的,清华这才有了现在的口碑和地位。”
“不似现在,以出国拿绿卡为荣,以搞金融互联网为荣,路子的确是有些偏了。”
“清华的核心,就是有那种独有的刻苦发轫的精神,而塑造这种精神的,便是马约翰。”
说到这里,刘京是非常认同的。的确,这种精神才是清华的魂。入学后要打清华球,就是一群小伙子抱着个几十斤的沙包你争我抢。要跑三千米,14分达标;要游100米,不沉底达标。至今,清华大学里最大的盛事不是校庆,而是一年一度的马杯,也就是马约翰杯。这都是马约翰留给清华的遗产。
晓蓉爸爸接着讲,“清华1911年成立,还只是个预备学校。马约翰老师1914年便来执教,在他之后才有四大导师、两大校长、才有龙虎狗三杰,才有物理系的一飞冲天。”
“马老师一生治学清华,从未再离开,直至1966年他老人家仙逝,在此奋战了52年。”晓蓉爸爸悠悠地不停讲述,说到这里甚是动容。刘京看到,他在流泪。
晓蓉爸爸的确有些累了,又显得非常困倦。晓蓉和梁叔却生怕他瞌睡休息,擒着泪,提示他不要睡着。晓蓉爸爸喝了点水,牵着刘京的手,好像生怕他跑了似的,又娓娓道:“要说创造中华文化传承的先知是孔孟儒学,塑造华夏心智的却是司马家。”
“文有司马相如,哲有司马错,写史有司马迁,治学有司马光,更有谋略心机无二的司马懿、司马昭、司马炎一族。司马一门深深地将坚韧、努力、聪谋与狡黠深深地刻画在中国人的骨子里。”
晓蓉爸爸这么一说,刘京真的感同身受,这司马氏人口十分的稀少,却真的出了这么多的名人。
“还有司马耕、司马徽、司马郎、司马达、司马衷。。。”刘京也没想到,一下能随口说出这么多司马家的名人。
晓蓉爸爸点点头说:“是了”。又道:“近代以来,司马氏改姓为马,马寅初、马约翰之后,司马家需要新的传人。”
是呀,刘京也感觉很是奇怪,低头看马约翰的雕像下方时,看到几行小字,是记载捐建雕像人的。前几个都打上了黑框,显然是都已故去,只有最后写着,“其孙 马腾江”。想来这可能是马氏健在的后人了。
四人又一起在清华里逛了逛,梁叔推着轮椅,晓蓉、刘京分别在左右,沿着西操、图书馆,再从大礼堂过来向西,便又到了来到了甲所。那里是清华的神秘所在,似乎是招待贵宾的餐厅,今天四人便在此吃饭。
甲所一个典雅的包间隐映在一片茂密的竹林之后,隔着大玻璃窗,窗外便是蜿蜒的校河。晓蓉爸爸坐在包间的上首,左边是刘京,右面是晓蓉,下面陪坐的是梁叔。
开餐先上了花开富贵的果盘和什锦的坚果碟;接着就是四荤四素的八碟凉菜。盘子很精致,菜品摆放的很考究,就是分量很小,感觉三筷子就能夹完似的。
但那菜的口感味道的确是好,是刘京平生所未见的。比如几片排放的如同梅花般的生牛肉,夹起来如纸影般薄,粉白相间透着亮光甚是好看,蘸着芥末酱油也就生吃了,入口即化、满嘴芬芳。
这时,两个美女服务员给每人上了一碗小粥,介绍是鱼翅小米。然后是大桌上了两道菜,一个是吐着干冰白烟的“龙船”,龙船里是北极贝、金枪鱼、红鱼籽等的日料杂拼盘。另一个是一整只的帝王蟹,盖子下的蟹肉已经切割成了小块,八条帝王蟹的长腿已经剥开了外皮,露出白白的长长的肉棒,放在那里如同八根冰棍。
两个美女服务员又给每人上了一个小碟子,里面好像是一片面包盖着一块烤鹅肝。先前的那鱼翅小米便也给撤下去了。晓蓉爸爸的那碗鱼翅小米他没有喝,见刘京爱吃也就让服务员撤到了刘京那里。
接着是热菜,上了四道,一个清烩的波龙,那龙虾壳被完整地剥在一边栩栩如生。一个带骨羊排,做成了四个棒棒糖似的摆在桌上。一条老汤鲥鱼,还有一盘雕成楼台的时蔬清炒。
两个美女服务员又上来了,把晓蓉爸爸没吃的鹅肝端到刘京面前,撤走了空盘,又给每人上了一个黄珐琅的小炉子,上面盖着黄珐琅的盖子。揭开盖子来,是一条浓汁的河豚。这是刘京第一次吃河豚,感觉肉很香、很细,就是吃完之后嘴里有点像吃了花椒一样的微麻。梁叔告诉他,那是厨师的手艺高超,故意没有把河豚的毒素完全去掉,留下这一点麻麻的感觉。
再下来又是烤鹿肉、北京杂拌、烧乳鸽、炒鱼皮几个菜,还有若干各色的素菜。那两个美女服务员又给每人上了一碗鲍鱼饭,那整只的鲍鱼横片了三刀,分出四块来,在那一小碗圆扣的米饭上堆叠着,又浇上了鲍汁。
刘京本来就是闷头傻吃,此刻也已经又十二分的饱了。晓蓉爸爸不怎么吃,就是睡眼惺忪地看着刘京吃饭的样子,微微有些笑意。
晓蓉却显得心事重重,不时看看晓蓉爸爸那疲倦、苍老的脸,偷偷在擦拭眼泪。
刘京转头小声问了问身边的梁叔,问这顿饭多少钱?
梁叔道,这是2380元的标准。
刘京装作很熟悉的样子说道:“那这儿的性价比还真不错,2380元吃这么多东西。”
“是一位2380元”梁叔补充道。
刘京微微有点脸红,又低头继续吃起来。
晓蓉爸爸等刘京吃饱,强睁着惺忪的老眼道:“傻小子,我这还有个礼物给你,要不要?”
刘京一脸错愕,向晓蓉看了看。晓蓉含着眼泪,点了点头。
刘京便同意了。
晓蓉爸爸让服务员清开了桌子,出去插上门,这才伸开右臂,抖了抖,一个圆圆的臂环哗楞楞掉落在桌子上。臂环通体金黄,像是黄金,却又显得更加沉稳和华贵。
晓蓉爸爸道:“你带上试试。”
刘京轻轻拿起那黄金臂环,初始没有拿动,异常沉重地伏在桌上。他再一使劲,才感觉那物被轻轻的拾起在手上,轻若无物。
晓蓉爸爸面带微笑,示意刘京带上。
刘京便将这黄金臂环套在他的右臂上,那臂环却如同有灵性一般,倏的一下锁紧在胳膊上。刘京再要取下,又拉又拽,那臂环就如同长在他上臂上一样,再也取不下来了。
晓蓉爸爸笑道:“傻孩子,不要用力,不要去想,你再试试。”
刘京照做了,果然当他安静下来后,那右臂上便感觉无物,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可当他掀开袖子,那臂环分明还在,似乎已经嵌入他的躯体。
见他急的不行,晓蓉爸爸道:“此宝不惧水火、能击万物,是我能给你最大的礼物。今后,你需要的时候,他自然会下来。”
刘京将信将疑。晓蓉爸爸便又拿来一个锦盒,将里面一粒珍珠似的粉丸拾在两指之间,轻轻捻在刘京额头的正中,又用手指肚子捻了又捻。
刘京便感觉一个清凉的小物似乎从他的额头钻入他的头脑。他连忙拿手机照了照,额头上什么都没有,也没有伤痕,但他分明感觉是有东西钻入脑中了。
晓蓉爸爸道:“不要找了,该给的我都给你了,需要的时候他自会出现,你要明白的时候,自然会明白。”
刘京奥了一声。
“另外,不要让任何人知晓这宝物。”
晓蓉爸爸却突然放声大哭,声嘶力竭,哭到:“我控制不了,我挺不住了!挺不住了!”
晓蓉和梁叔见状也是涕泪横流,招呼刘京一起把晓蓉爸爸架到餐厅外面的汽车里。晓蓉便让刘京自行回宿舍,临走,又在他面颊上亲了亲,叫他明天再来找她。
汽车缓缓向校外开行,晓蓉爸爸透过车窗癫狂得向刘京挥了挥手,便消失在夜色中。
又是一片寂静,在暑期校园的夜晚。刘京摸了摸右脸,潮潮的,还留有晓蓉的泪水。他摸了摸右臂,那臂环硬硬的还在。只是,一切显得那么的不真实。
不远处的清华西南楼,一间办公室还悠悠亮着灯。张所敲了敲,推门进去。
李书记正背对着门,仰头看着窗外的星空。
李书记道:“有情况就说下吧。”
张所道:“申公豹抓住了,但好像只有一个躯壳,应该是元神跑了。要不要让公安和军方再配合我们去追一追?”
李书记摆了摆手。
“奥尔特云内黑洞的事情,我们发现了,美国方面也发现了。其他国家短期还没有能力发现。”
“嗯。”李书记应到。
“美国方面的特使已经出发了,明天上午十点,中美在关岛部长级会晤,俄罗斯方便也被邀请了,商量对策。”
“好,还有呢?”李书记问。
张所知道他问的是何事,答道:“上次说的那个叫刘京的还没和所里联系,我明天跟他直接打电话,不再慎着了。”
“这样好。”李书记答道,他仍深深地看着窗外的星空,悠悠道:“你知道八百年的人类劫数周期吧?”
“知道。”
“那你怎么看?”
张所道“是不是两次世界大战就是这八百年的劫数?”
李书记摇摇头,道“二战军民总共死亡了2亿人,按照当时25亿的世界人口讲,烈度不到半成。”“目前世界人口76亿,按照八百年前四成的损毁估算,会死多少人?”
张所默默,不是他不会算,是他不想算。
“如今,人类的劫数又再次降临。”李书记眼望着那深邃的夜空,指着那黑洞的方向道:“你看,灾祸已经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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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OM 117.13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