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主题:黑屋那些事儿(序)
红豆的体温迅速冷却,楼板上的血也渐渐凝固,由几个壮汉把守的一个房间,不断传出山呼海啸般的打鼾声,不忙大师上前询问,伙计说景天正在里面休息,暂不接受外界打扰。记者们一个个像打了鸡血,精神亢奋,跟侦探似的绕着血泊中的红豆尸体转过来转过去,不放过一点蛛丝马迹。包间一片混乱,桌子掀翻了,椅子东倒西歪,满地杯盘狼藉。某一面墙上,一个呈喷溅状的暗红血印跃然入目,那是红豆退到墙边被一枪射穿后留下的痕迹,在明明灭灭的烛光中,显得格外瘆人。
记者们查看完,开始对目击者进行采访。有几个围着窦豆,有几个围着鱼头,还有几个盯上伙计。伙计不约而同的说自己是枪声过后才陆续到场的,具体情况一概不知。窦豆也说不出什么来,他只是在伍姬若的耳边简单描述了一下上楼之后的所见所闻,便不再开口。大家的视线一齐射向鱼头。鱼头虽然身为饭馆老板,但这阵势是第一次碰到,蹲着抱住自己的头,浑身筛糠似的,脑子一片空白。他不停的重复着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声音慌乱,将内心的无助暴露无遗。
鱼头怎么可能不知道!景天以往到饭馆来,至少都会带一两个随从。这日破天荒的独自前来,让鱼头好生惊讶。景天要了包间,点了鸡鸭鱼肉满满一桌,一个人自斟自饮,喝得七分酩酊三分清醒时,要鱼头将饭馆里最帅的那个小厨师唤来陪酒,唤不来就让鱼头自己陪着。鱼头知道他说的是马老根,因为景天不止一次向他打听马老根的情况,鱼头一开始还以为马老根是他的亲戚,后来了解到马老根是窦豆从长平河捞上来的,就很纳闷,纳闷归纳闷,他也一直没有多想。这回景天又来这一套,他就奇了怪了,别人都要美女作陪,他竟要个大小伙子,也不知唱的是哪一出。鱼头不敢得罪他,就差人去找马老根,谁知马老根被批准外出后,根本就没回来。
正愁烦着,红豆端菜上来,景天乜着牛眼,把转身要走的红豆拽住,说:“小小小老弟,来,陪老哥喝喝喝一杯!老哥等等等你很久了!”鱼头心里想笑,这景天敢情是几杯酒下肚,将红豆当成马老根了,便将错就错着问:“景爷,这就是你要的人吧?”景天居然点了点头。红豆不知所以,迷茫的看看景天,又看看鱼头,鱼头下巴一扬,示意红豆坐下来陪景天喝酒。席间景天一会儿去摸红豆的脸,一会儿去掏红豆的裤裆,把红豆吓得心惊胆颤,鱼头也看得灵魂出窍。景天又要凑上来亲嘴,红豆躲了过去,用惊惧的目光看着鱼头问:“老板,景爷怕是喝醉了吧?”鱼头已经看出门道,心里暗忖,这景天看着五大三粗爷们味十足的,原来是个老兔子,不禁有些鄙夷。他又安慰红豆道:“没事没事,景爷是喝醉了,他把你当女人了!”
不料景天两眼一瞪,亮起了大嗓门,打着酒嗝颠三倒四的说:“你你你才是女人,你们全家都都都是女人!老子才没没没喝醉,老子才没把他他他当女人,老子把他当当当宝贝当当当心肝……呃,呃,当小老婆,嘻嘻……你很很很帅气,老哥喜欢,老哥要和和和你……”鱼头再也听不下去,举了自己面前的酒杯打断道:“景爷,来来来,咱们继续喝!”他给红豆递了个眼色,红豆连忙斟了满满一杯灌进景天的嘴里,呛得景天不停咳嗽。正在这时,鸡蛋将鱼头叫下楼去处理一件急事,鱼头临走时,不放心的交待红豆:“机灵点,要有什么事马上下楼找我!”红豆虽然很不自在,也只得点头答应。哪里想到就这一时半会的工夫,鱼头担心的事情还是以最极端的方式发生了。
鱼头双手按着额头,闭着眼睛想稳定一下自己躁动的心绪,可是晚上的一幕幕就如万马奔腾一般,不断冲击着他的脑海。景天猥琐的言行,红豆紧张的面孔,包间尴尬的气氛,又变得活生生起来。它们没完没了的折磨着鱼头濒临崩溃的神经。突然,景天变成了一头张着血盆大口的猛虎,红豆变成一匹瘸了腿的小马驹,猛虎扑向马驹疯狂啮咬,三下两下,就是鲜血迸溅,满眼都是通红的血雨,满耳都是凄厉的哀啼。鱼头想叫却叫不出来,只好傻笑,笑着笑着感到胸口发闷,鼻头发酸,眼睛发热,一副将哭未哭的模样。他觉得有一大堆话堵在嗓子眼,再不说出来就会血管爆裂,就得窒息而亡。
记者们从鱼头这里挖不出什么大料,非常失望。正要纷纷撤退,鱼头突然跃起,抓住一个中年男子的胳膊,喘着粗气说:“添牙兄弟,我,我,我说……”中年男子推了推金边眼镜,斯斯文文的说:“叫我沈总编吧,我们是文化人,不习惯称兄道弟。”记者们立马掏出本子和笔,一边听鱼头毫无章法的叙述,一边奋笔疾书,记录下这起杀人案的前因后果。他们的眼前,仿佛已经摆上第二天的报纸,头版头条就是《警局局长枪杀饭馆伙计:误杀?仇杀?还是情杀?》,赫然一枚重磅炸弹,让整个黑屋镇的人浮想联翩……
将自己所知道的凶案情况竹筒倒豆子般说出来后,鱼头立马通体舒泰,浑身轻松。记者们也如获至宝,确认没有更多内幕可挖后,迅即如鸟兽散。看热闹的客人唏嘘一番后,也三三两两离开了饭馆。余家渔家菜渐渐平静下来。鱼头找到窦豆,嗫嚅许久才说:“窦先生,你是小马的救命恩人吧?余某担心景爷也不会放过小马,麻烦再救小马一把,让他在你府上先躲几天,等过了这阵子再说。”窦豆立刻明白鱼头的意思,笑道:“余老板,小马是在下认下的弟弟,你放心,我们肯定会好好待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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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猜题目:
景天将为自己的丑行付出哪些代价?(越恶毒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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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头搓着双手,勉强露了笑容道:“原来窦先生把小马当手足看,那余某平日照顾得有所不周了,请多担待。”
“余老板如此客气!不过,嘿嘿,余老板可能不知,在下原本是专程来赴宴的。”窦豆见他情绪好转,开起了玩笑。
鱼头果然不解的问:“窦先生赴谁的宴?”
窦豆装作十分无奈:“果然是贵人多忘事!余老板前些日子不是一直说,要赏脸和在下清酒相叙吗?怎么就不记得了?”
“咳咳,看这事搅的,余某一点章程都没有了!”鱼头一拍脑袋道,“兄弟,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依了你,余某这就把事情做个交待,咱们把酒言欢……”
窦豆摇了摇头:“把酒言欢就算了,小伙计好歹也是余老板手下的人,这么没了让人不爽。咱们随便弄点酒菜,不去惊扰亡魂,叙叙家常便是。”
鱼头点头应允。于是命一众伙计收拾打扫,又命厨房现做几个招牌菜,自己去洗漱更衣,换了素白的装束出来,邀了窦豆和伍姬若到大堂一角一同落座。窦豆提议让马老根也一起入席,鱼头便差人带来,却见马老根双眼微红,泪痕未干。鱼头知道马老根平时和饭馆伙计极为交好,故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小马,人死不能复生,你可节制着些。我和窦先生商量了,你到他那边暂住一些日子。”
窦豆胳膊一伸,将马老根搂到身边,耳语道:“小马,按我的想法,你得高兴点。你命大啊,要是今晚不去找我,吃枪子的就是你了!”
马老根果然心头一震,脸如白纸般的顿失血色。他刚才也听伙计们说了,景天其实看中的是自己,谁知阴错阳差,红豆做了替死鬼。红豆死得真冤啊!他往前后左右看了看,担心红豆不分青红皂白的向自己索命,眼睛里充满了惊惧。伍姬若瞧见,心疼起来,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的避讳,像个大姐姐似的捏了马老根的手,柔声细语的好生安慰,直至他的脸上渐渐浮出勉强的笑容。
看到马老根和老板鱼头平起平坐,刘母鸡气得七窍生烟,心想我堂堂大厨还轮不上呢,你一个小鸡仔凭什么成了座上宾?本想在他们的菜里做点夸张的手脚,又怕鱼头事后追查,便强咽了这口气。后来实在忍不住,背着烧火的伙计,在好几道菜里吐了唾沫,这才平息心头的无名之火。
还是说大堂的情况。窦豆转向鱼头,斟酌着如何给他做些必要的解释,沉思片刻便正色道:“余老板,在下向你赔罪,当时情况紧急,来不及征求你意见,所以代你行使了一些权力。在下知道你想偷偷抹掉这桩命案,但饭馆里一声枪响,一条活蹦乱跳的人命就没有了,你认为自己还抹得掉吗?”
鱼头颇为吃惊,想不到窦豆对自己的小九九竟然洞若观火,心中大骇。默不作声了一会儿,才避重就轻的回答道:“说实话,余家渔家菜是老字号,一直做着正正当当的生意,以前没碰过这种事。余某也是一时半会找不到人可商量的,心里没谱,才想息事宁人……”
窦豆断然道:“息事宁人?余老板快别说这种傻话!想想吧,你一时抹掉了,但能保证这事到此为止吗?这种命案万一做不成糊涂帐,有朝一日被人较真,景天矢口否认怎么办?反咬一口怎么办?你吃不了兜着走!还不如一五一十昭示给在场的人,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几十双眼睛也看到是在下出的风头,和你余老板并不相干。余老板家大业大,撑这份门面不容易,可容不得半点摔打,在下算什么?本就是赤条条无牵无挂的,景天要拿在下开刀,在下还真不怕他!毕英九和景天权力再大,也大不过老百姓雪亮的眼睛吧,而余老板你什么事都不会有,最多关了那个包间避避晦气,也少挣不了几个钱的!”
这番话赢得伍姬若的赞许,也说得鱼头额上汗珠突突突的直往外冒。他原想着替景天扛了会落一些好处,但未曾考虑毕英九和景天平日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耐,回头真要给自己扣一个暗地里杀人的罪名,怕是谁也作不了证。如今有了几个报社盖棺定论,任他们手眼通天,红豆为景天所杀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可是景天毕竟是毕氏王朝的关键人物,要是忌恨了报社的小题大做,回头真要拿挑头的窦豆随便问个罪,也不是一件难事。想到这里,鱼头不禁对窦豆心怀敬畏的感激起来,举了杯说道:“兄弟,这便是你说的舍身救余某吧?余某明白。大恩不言谢,余某漂亮话也说不出来,就敬你一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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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头和窦豆刚碰完杯,卞爷领插口、任天悦两名心腹进了门,卞爷拱手朗声说:“余老板窦先生好生兴致!听说某爷动了龙阳之兴,调戏俊俏伙计不成,恼羞成怒拔枪射杀,不知可有此事?”
窦豆看卞爷这来势,就知道接下来的日子更热闹了。但听着卞爷阴阳怪气的调调儿,又不太舒服,在鱼头正启口的瞬间抢了话头说:“卞爷耳目众多,是消息灵通人士,既是卞爷听说,自然不是空穴来风。杀人凶手固然可恶,但身份实在特殊,因此享受着余老板给予的特殊待遇,如今正在楼上睡大觉呢。”
卞爷不停的瞟着伍姬若,听到这话拊掌大笑:“卞某没有眼福,竟错过这等好戏。不过有窦先生在,这大舌头十之八九是死定了。”窦豆听出弦外之音,也笑道:“卞爷此话让人误会,我又不是手执生死簿的阎罗王。卞爷倒是镇上有头有脸的大佬,景爷是留还是放,卞爷你来得正好,你说了算。”说罢低头喝酒。卞爷竖起大拇指:“嘿嘿,果然是后生可畏,这就将了卞某一军!不过呢,咱们都是明白人,这事老百姓自有公论,只不过要个起头的罢了。来来来,卞某喜欢讨论这些没深度的江湖话题!”当下反客为主的吩咐插口、任天悦两人随意坐了,和窦豆、鱼头等热火朝天的聊了起来。可能是伍姬若太分他的神了吧,说话时明显让人感到魂不守舍心不在焉。
在黑屋镇呆的这些日子,窦豆早就看出卞爷和毕英九之间的微妙,他们俩谁也不服谁,单就歪歪客栈那一回合就昭然若揭。只是卞府和余家渔家菜隔得也不远,发生这种事卞爷不可能到这时候才知道,他为什么来得这么晚?景天杀人的事他完全可以拿来大做文章,即便撼动不了毕英九的镇长宝座,整出一堆鸡毛蒜皮的事儿,也够毕英九喝一壶的。不过,卞爷能成为黑屋首富,心机定胜常人一筹,加上向来行事小心谨慎,出事时不露脸,消停后才现身,也许为的是遮人耳目。可是这会来了还是一点也不积极,那就令窦豆费解了。难道怕了毕英九不成?
“操,真是个怂包儿!”窦豆心里暗笑。
窦豆没有想到的是,卞爷还真是刚知道这些事。
傍晚的时候,毕英九到他的黑芝麻地去视察,处处挑刺处处刁难,非说将黑芝麻定为黑屋镇的小面额货币,让黑屋镇的老百姓不敢随便吃黑芝麻,是黑屋镇的奇耻大辱。卞爷说那就印纸钱吧,毕英九火了:“呸!纸钱那是给活人用的吗?你是想诅咒我早日倒台吧?”卞爷急得一头是汗,辩解道:“毕爷想哪里去了!我听说山外用的就是纸钞,咱们不妨与时俱进。如今镇上老有人狗胆包天的偷种黑芝麻,严重扰乱黑屋镇的经济秩序,我想也该换个玩意儿了。印钞是很有技术含量的,镇上也只有一家印刷厂,没有人模仿得来。不过纸是很金贵的,就是代价大了一点,做小面额有点划不来。”
毕英九转头打量卞爷一眼,说:“你到底在说什么呢?说印纸钱的是你,嫌印纸钱划不来的也是你,我到底听你哪一句好呢?你就是这么配合本镇长做工作的吗?这么着吧,印刷厂分出一个印钞厂,戴厂长戴爱米年纪大了,他一个人管不了两个摊子,那就继续打理印刷厂。印钞厂就由我的堂兄毕雷针来坐镇吧。”顿了顿又补充道:“现洋的制造还是归你管。造钱这事,你管大头,毕雷针管小头。怎么样,我考虑得够周全吧?”卞爷一听心就发凉。戴爱米的老婆舒妃和自己的小妾舒拉鱼是堂姊妹,原本主动提出印纸钞,尽量说得麻烦点,让毕英九知难而退,打的算盘是毕英九要是不答应,自己就扩大黑芝麻种植规模,有人偷种也是小打小闹,完全可以忽略不计,毕英九要是答应了,这印钞的差事必定归印刷厂管,到时还是在自己的掌控范围内。谁知这方面一向白痴的毕英九却请君入瓮,几句话就将印钞的权力剥夺过去,自己想说不妥不妥,没准还得再遭毕英九一顿奚落,因此恨得牙齿咯咯的响,直想扇自己两大嘴巴。
从所谓的黑屋镇第一造币厂回了家,卞爷心情阴郁,蒙了头就睡下了,吩咐下人不得打扰,非要自己自然醒来才可作罢。余家渔家菜发生枪击案,心腹插口第一时间就想向卞爷汇报,无奈卞爷有言在先,只得重返案发现场,自己先看个究竟,以便到时能够一五一十的告诉给卞爷。谁知卞爷做了个噩梦惊醒后,得知此事,愣怔片刻,第一感觉就是“天助我也”,心下也有了阴鸷的主意。又觉知道得晚了些,便唤了插口近前,赏他一个大耳刮子,咆哮道:“这般大事咋不早说?什么?怕叫醒我?你长猪脑子啊,孰轻孰重分不清楚?走,跟老子去现场!”晚饭也不吃,直奔余家渔家菜而来。
卞爷和窦豆拿话语你来我往,互相试探,心照不宣的明白了对方要做的事正是自己也想做的,于是一拍即合。窦豆掏出景天的手枪,拍在桌子上,说这就是杀人凶器。卞爷皱起了眉头,着急道:“快将子弹卸了,悄没声息的物归原主。”窦豆不解的问:“这是为何?”卞爷说:“这是凶器,自然得留在凶手身上。你又不是黑狗子,将本案最重要的凶器这么拿着,非但没有好处,还能惹一身骚。”窦豆仔细一想,确实很有道理。鱼头立即吩咐远远侍候的伙计鸡蛋将枪拿到楼上去,按卞爷的吩咐重新挂到景天腰上。不想鸡蛋看枪好玩,转身就昧下了,揣入自己怀中。其间红豆父母得讯,哭天抹泪的连滚带爬到得店里,喉咙早嘶哑了,老板娘余朱氏和伍姬若好一番劝抚,才将老两口安顿下来。窦豆、卞爷等人则围绕着如何搞臭景天和毕英九的问题一直讨论到下半夜,最终形成初步方案。各人怀着前所未有的成就感,回各自的家睡下,就等一睁眼,一场大戏鸣锣开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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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该景天倒霉。自己醉醺醺的倒在鱼头店里呼呼大睡不说,他的女人毕恩璧,更年期像是提前结束似的,约了蒋干和佘花心彻夜翻云覆雨,全然不知此事。而小舅子毕英九,贵为一镇之长,更是离谱,竟抵不住艾美玛稀奇古怪的情趣诱惑,在月华如水的夜里同她一起在长平河洗鸳鸯浴洗了个通宵,放岸上的衣物也被大锣恶作剧的拿走扔了。拂晓时,两人疲惫不堪,赤身裸体往回走,被睡眼惺松的巡夜警察张春牛逮个正着。
艾美玛见有人过来,扑进毕英九怀里贴紧了说:“毕爷,咱们这样是不是把关键部位全遮上了?不算走光了吧?”
毕英九搂了艾美玛,点头道:“艾小姐真是冰雪聪明!”
张春牛厉声问:“你们鬼鬼祟祟干什么的?”
毕英九怒道:“瞎了你狗眼么?老子是谁都认不得了?”
张春牛闻声吓得屁滚尿流:“唉呀,毕爷饶命呀!您不穿衣服的样子,小的是第一次见,一时眼拙没有认出。小的下次见着,一定认得,一定认得!”
毕英九更怒:“还不把衣服脱下来给我们穿?”
张春牛二话不说又把自己扒得精光,捧了衣服恭恭敬敬送到毕英九和艾美玛身前。
艾美玛瞄了瞄张春牛光溜溜的身子,却见他胯下物件腾地翘起来,便伸了手指一拨拉,笑道:“不错喔!和女人睡过没有喔?”
张春牛的脸憋得通红,双手捂了下面,羞怯的说:“报告艾二小姐,张春牛还没和女人睡过觉,张春牛还是干净纯洁的处男一枚!”
艾美玛歪了头做妩媚状:“那么张小哥儿改叫张处男好喔!”
张春牛看得痴痴的,忙不迭的应道:“是!小的也喜欢张处男这名字,请问艾二小姐可有其他吩咐?”
毕英九一脚踢来,训斥道:“滚!跟我马子也敢搭茬?活腻歪了?”
《绊倒晚报》、《每日八卦》、《黑通快讯》等三家大报都在最显著的位置披露了余家渔家菜的凶杀案。天一亮,景天枪击红豆事件就传遍整个黑屋镇,引起了老百姓的各种猜测。一向喜欢多嘴多舌的歪叔,听窦豆说和被自己辞退的马老根有间接关系,心里很过意不去,因此出奇的低调,什么高论都没发表。嘴上没把门的大奶大,也忌惮了自己和毕英九之间的嫌隙,这回也乖乖的冷眼旁观。两个当事人身份悬殊,又带了点另类的桃色性质,让蹊跷的凶杀案妙趣横生,人们看遍报纸的角角落落,期望上边出现一些热辣火爆的花边内幕。在这方面,八卦社和黑通社远不如绊倒社来得大胆和出位。《绊倒晚报》有一则标题为《被扭曲的爱,被误伤的爱,男人何苦蹂躏男人》,是伍姬若捉笔的,文中看似哀婉实则悲愤的向读者发问:“男人枪击男人,是欲望的一时冲动,是品位的如堕烟海,是生命的无情践踏,还是权力的耀武扬威?”堪称最隐晦却又最直接的一篇社论。当然,黑屋镇的人是不屑看这种装13调调的,他们只会被“蹂躏”、“欲望”、“冲动”、“践踏”等关键词刺激得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风流一宿的毕英九回到家,梅美珠香冷金猊,被翻红浪,还没起床。毕英九累得很,准备再好好睡一觉,管家老菜却拿着几份报纸匆匆过来,递给毕英九,神色沉重的说:“老爷,您看看,出大事了!”毕英九咳嗽一声,漫不经心的问:“什么大事慌成这样?”老菜惊疑道:“老爷,景爷昨晚杀人了,这事您不知道吗?”毕英九噗哧一乐:“这能算什么大事?他是警局局长,哪天不杀人?”老菜摇摇头:“景爷经常杀人倒是不假,可那些都是该杀的。昨晚他搞死了饭馆伙计,原本也是小事儿,登在报纸上却是头一遭啊。而且这上面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说景爷喜欢上鱼头店里一个清俊小厮,可见着的却是另一个伙计,调戏不成,就掏了枪……”毕英九立马感觉有点不对,自言自语道:“喜欢清俊小厮?难道……他的老毛病又犯了?”这么一来也没有睡意了,夺过报纸就看,没看几行又将报纸往地上一扔,一拳砸在桌面上,大骂道:“该死的!净给老子添乱!”马上吩咐老菜:“快派人将景大局长给老子叫来!”
景天在鱼头店里睡得跟猪一样,醒来时,太阳都已晒到屁股上了。这是一段时间以来他睡得最投入最惬意的一次,耳边没有老婆毕恩璧的河东狮吼声,浑身上下都透着从未有过的轻松。直到打量房间时,才意识到不在自己家里,因此变得神气起来,大着舌头吼道:“人呢?都死死死哪里去了?老子起起起床了怎么没一个人来来来照应?”
监视景天的壮伙计史卧木一夜未睡,打着哈欠推门而入,向景天陪着笑脸说:“景爷,您醒了?再睡会儿吧,天色还早呢。”景天坐起来准备穿衣服,结果发现自己是和衣而睡,就问自己这是在哪里。史卧木如实告知,说着说着说漏了嘴:“景爷,您昨晚打死了我们店里一个伙计。”景天不以为然道:“他干坏事被被被我抓住了吧?”史卧木急道:“不是他干坏事,是您干坏事!您调戏了他……”景天一捋胳膊,骂道:“妈妈妈拉个巴子!你小子活活活得不耐烦了,敢说说说老子干坏事!老子拿拿拿枪毙了你!”摸腰间时,却没摸到枪,又开始纳闷怎么没有随身携带,猛地想起史卧木刚说的话,便警觉起来,疑惑道:“你你你刚才说什么?老子调戏你你你们店里伙计?”
史卧木已经发现自己说得太多了,便笑着对景天说:“景爷,是小的多嘴了,小的什么都不知道!您继续睡,小的告退!”说完就出来,把门又锁上了。景天努力的回想睡觉前发生了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只记得出家门时,毕恩璧抄了茶杯砸过来怒喝:“滚滚滚!老娘不稀罕你中看不中用的大物件!下人给的洗衣棒都比你强!”当下眼皮跳起来,心里头升起不祥之感,下床去开门,结果打不开。他一边狠狠撞着房门,一边破口大骂道:“小小小兔崽子!他娘的快给给给老子开门!再再再不开的话,老子轰轰轰了你们!他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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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番闹腾,将鱼头吵醒了,他下半夜才上床快天亮时才合眼,睡意正浓,昏昏然的想起夜里和窦豆、卞爷合计的事情,便唤伙计阿飞吩咐道:“史卧木呢?叫他赶紧的,把这瘟神这大魔头放了,咱们店里折腾不起!”阿飞领命而去。见着史卧木,把鱼头的意思一传达,史卧木诧异道:“不是说要一直关着他吗?”阿飞拍了拍史卧木的肩膀,不高兴的说:“此一时彼一时也!哥们,老板吩咐的事,问这么多干吗?你是不信我的话还是怎的?”史卧木狐疑的开了锁,门一开,景天像座山似的压将出来,阿飞和史卧木飞快闪开,不然被压成肉浆也未可知。
景天刚到家门口,下人就急慌慌的迎上来说:“老爷,刚才老菜差人来过,说毕爷有要事找您商量!”景天嘟哝道:“这这这一大早的,小东西又要要要耍弄啥呢?”下人又道:“另外,警局那边有新麻烦,苦主爹娘……”景天一摆手说麻烦个屁,局里哪天没有这些烂事,脚下却不敢怠慢,连轿子也没叫,便往毕府而来。
到得毕府,毕英九正背着手在客厅踱来踱去,看见景天一步三摇的晃进来,劈头就问:“昨晚干啥了?”景天看他眼圈发黑,脸色不对,收了自己刚要绽放的笑容,老老实实回答:“喝酒喝喝喝醉了。”
果然,毕英九立马发作,他指着景天的鼻子噼里啪啦一顿数落道:“喝酒喝醉了?说得轻巧!昨晚你杀人了知道不知道!杀街头混混老子倒懒得管你,你杀的是不相干的饭馆伙计!杀就杀了吧,你他妈的还让报纸捅出来!报纸一登,是要激起民愤的啊!这下闯的祸你知道有多大吗?嗯?你知道有多大吗?”
景天一惊,马上想起鱼头店里伙计史卧木的话,脑门上不禁沁出了汗珠。可他毕竟杀人如麻,很快就装个没事人似的,大大咧咧的说:“小小小舅子!杀个人至于这这这么严重?我昨晚真真真喝醉了,事情都都都想不起来了!”
毕英九大手一挥:“别跟我套近乎!今天的报纸看了吗?”
景天摇头。
毕英九将卷成一团的报纸砸了过来,气冲冲的说:“瞧瞧你干的恶心事吧!你不是向我保证过,不再男女通吃吗?当年把我搞得差点对女人没兴趣,害我害得还不够吗?看在你是我姐夫的份上,我是一忍再忍,不然早把你剁了!”
一个剁字将景天震得心里一寒,他捡起报纸睃了几眼,整个人都要软下来。下意识的摸了自己腰间,随身的那把枪确实不在,也许打死了人就扔在鱼头店里罢?这一发现让他如见鬼魅,头上汗水也越来越多。他抹了一把,粗声粗气道:“以前的事咱们就就就不要提了,小小小舅子你放心,这事我我我能摆平!”
毕英九更加生气:“摆平?摆平个屁!去烧了报社?去堵了所有人的嘴?你这局座当到头了!我这个位子,怕也是坐不稳了!跟你说过成百上千次,多少人想要我们好看,我们得小心,我们得夹着尾巴做人,你听进去没有?左发愁右担心,到底还是给老子闯祸了!妈的,你们,一个个的,都不让老子……省心!”说到后边,毕英九将拳头攥得咔咔直响,字也吐得咬牙切齿。
一听连警局局长的宝座都要丢了,景天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却还是嘴硬:“小小小舅子,你是是是吓唬我吧?我在警局不是干干干得好好的吗?每年向你你你上交那么多现洋……”
毕英九凶狠的瞪着景天,奋力一摇手说:“得得得,快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搜刮民脂民膏的本事确实一流!可你也不看看,你把警局搞成什么样子!以前我坐镇的时候,局里都是韦大胡子这样的铁汉子,再看看你现在带的,个个娘们似的,哪还有男人的样子?整个警局就像兔子窝!你不会一个个都搞过了吧?”
“就就就……搞了几个……”景天心虚道。
毕英九简直要吐血,好半天才憋出一段话:“该死的,你还要脸不要脸呢!你娶的是我姐姐毕恩璧,她是女的,是娘们,不是带把的爷们!几十岁的人了,还喜欢走男人后门哪?太恶心了!你他妈的太恶心了!走男人后门还要了他的命,太发指了!你他妈的太发指了!你给我滚,让我一个人静一静,我要好好想个法子。警局的工作你先不要做了!你给我听好喽,到时局座被撤,别说我没有提前向你打招呼!我毕某做事向来讲原则,惹急了也会大义灭亲的!”
被毕英九劈头盖脸训了一通,景天失魂落魄的走出毕府。外面阳光明媚,可他心中是一片灰暗。到了街口,乌泱泱一片人涌了过来,为首的是大锣和鸡蛋、孔装乖、笔笔周、踢踢伊等一干热血青年,高举几根白布条幅,上书“景天下台”、“景天不死,镇难未已”、“杀人偿命,天经地义”等标语,声势浩荡,蔚为壮观。大家挥舞着拳头,振聋发聩的齐呼口号:“罢免杀人犯景天!打倒杀人犯景天!严惩杀人犯景天!还黑屋一个太平世界,杀景天这坨混世魔王!”有人冷不丁偷偷喊:“毕英九下课!”很多人习惯性的跟了一句。旁边立即有人质疑:“红豆是景天杀的,跟毕英九有什么关系啊?”马上就有人接道:“景天是毕英九姐夫嘛!一伙的,穿同一条裤子的,都不是什么好鸟!强烈要求连坐!”口号内容越发丰富起来……
景天摇着浑身颤巍巍的肥肉,费劲的躲进了街角。游行队伍没发现他,浩浩荡荡的从街上走了过去。他刚要松一口气,一桶臊臭无比的尿兜头浇下,将景天淋成了落汤鸡。景天大骂:“靠!哪个龟龟龟孙子……”嘴里就流进来咸咸的一些液体,他呸呸的往地上啐,不得不闭了口。好不容易把脸抹干净,仰了头往上看是哪个家伙搞偷袭时,一摊烂泥又飞了下来,把他砸成了一个大花脸。景天就觉面门一热,鼻血像喷泉一样噗的射了出来,他急忙低了头捂住脸,跌跌撞撞的逃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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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大报纸关于凶杀游行的报道铺天盖地,伍姬若、三不大师、罗思文、沈添牙、猪头三公主等名笔纷纷捉刀,你方唱罢我登场,大造声势,煞是热闹。迫于强大的舆论压力,毕英九罢免了景天的警局局长一职,扶植他的另一个亲信韦蝠王走马上任。黑屋镇的老百姓却誓不罢休,非要政府召开公审大会,把枪杀无辜的景天绳之以法,押上断头台。毕英九无奈,只好答应。
闹哄哄的公审大会上,景天像只泄气的皮球,瘫倒在台上,老百姓积攒了数日的臭鸡蛋烂西红柿都往景天身上招呼。首先是红豆的爹娘,嗓子都哭哑了,眼泪都哭干了,上了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悲戚的歪了头,狠命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嗷嗷叫得众人揪心。而后人们一个个上台,揭发景天平日横行乡里、鱼肉百姓、声色货利、草菅人命的强盗行径,弄得家家鸡飞狗跳,人人胆战心惊。警局里的一众警察,起先也畏畏缩缩的,看见这气氛,也一齐倒戈,控诉景天平日对他们明目张胆的性骚扰,搞得现在看见美女都无法勃起,看见壮男却想入非非。
看景天的罪状磬竹难书,毕英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在心底将景天的祖宗糟蹋百十个来回,转念一想,毕竟是自己的姐夫,该护一下还是要护一下的。于是,他在主席台前倏地站起来,两手往下压了压,见全场肃静下来后,便清了清嗓子说道:“Ladies!砖头们!各位父老乡亲!感谢你们百忙之中抽空来凑这个热闹!此处需停顿片刻,等待与会者鼓掌……”他顿了一下,结果台下千百双眼睛像看猴子表演似的,只是惊奇的瞪着他,再也没有其他动静。他暗骂了一声娘,恨恨的看坐在一边的赵督察,低声怒斥道:“他娘的,你就不能用括号括一下啊!”写讲话稿的赵督察却一脸无辜。毕英九向四周拱了拱手,然后咳嗽一声继续抑扬顿挫的说:“前些天的一场不幸实乃人间惨剧,毕某代表黑屋镇备受拥护的最高当局向死难者本人表示沉重的哀悼,向死难者家属表示深切的慰问!惨案发生后,毕某第一时间就派出镇上的各大媒体前往现场做案件报道……”台下立马有人打断:“胡说!当时你和艾家二小姐艾美玛还在长平河风流快活洗鸳鸯浴呢!”人们听出来是大锣的声音,不禁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哄笑。绊倒社的不知大师也大声反驳道:“毕镇长,你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我们这些新闻工作者,都是闻讯后自己赶到现场的,根本不是奉你的命令!”
毕英九一看势头不好,环顾四周高声叫喊:“韦局,韦局!”警察张处男小声回应道:“报告毕爷,韦局拉肚子,上茅房了!”毕英九气不打一处来,心说“真是懒驴上磨屎尿多”,又呼喝道:“维持秩序的警察呢?都干吗去了?快将闹事者逐出会场!”可是警察们都充耳不闻。毕英九气得嘴唇直打哆嗦,无视台下一片喧哗,硬着头皮讲下去,说景天在警局干了多年的工作,呕心沥血,日理万机,维护了黑屋镇的社会安定云云,很是一番歌功颂德,希望黑屋镇的老百姓念他有功,宽容他的罪责,减轻对他的处罚。大家一个个跳着脚骂道:“有个屁功!镇上天天都有人被打死,我们天天都生活在担惊受怕之中!他管过吗?政府管过吗?”
街头老大王梦轩混在人群中,看时机差不多了,开始振臂高呼:“局长犯法,与庶民同罪!反对包庇,抗议包庇,包庇者与杀人犯同罪!”台上台下一片沸腾。王梦轩是卞爷小妾王卿琪的兄弟,毕英九早就想办了他,但一时抓不到他犯事的把柄,如今看他跳了出来,心里明白肯定受了卞爷的指使,于是努力想辙如何应对。须臾,他口风一转,挤出笑脸对台下说:“肃静肃静!我是一镇之长,一定会还大家一个公道!”他绕过主席台,走向瘫作一团的景天,假模假样的轻踢他一脚,厉声问道:“景天,你知罪吗?”景天匍匐在地,根本没有往日的威风,把头点得像鸡啄米,颓然的说:“知罪知罪!”毕英九狠了心道:“你在任期间,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六亲不认,雷厉风行,得罪了不少人。如今涉嫌花案和命案,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就以没收作案工具来结案吧。来人啊,将案犯拖到台中央,将他鸡鸡切了吧!”台下立马欢呼雀跃,称赞老毕英明神武。卞爷和窦豆本想将景天往死里整的,没想到毕英九使出这么一个路数,大感意外。这样虽然保住景天的一条命,但让他生不如死,倒更解了人们心头之恨。毕英九真舍得下手?窦豆蹙了眉,与卞爷对望一眼,卞爷也是毫无思想准备,只是示意静观其变。
张处男和另一名警察飞春牛说了声好嘞,便往景天走来。景天面如土色,吓得尿了裤子,摇着手直哀嚎,一贯大舌头的毛病竟然没犯:“毕爷,毕爷,作案工具是盒子炮啊!我没拿鸡鸡犯事啊!”毕英九怒喝道:“那就把盒子炮交出来!”景天哪里掏得出,便又无言以对了。毕英九命令道:“既然交不出,那就对不住,唯鸡鸡是问了!”
一直在边上踢腾的毕恩璧挣开几名警察的胳膊,扑将上来,死命护住景天,腾出手来指着毕英九骂:“死老九,臭老九,你就不能饶他一次吗?他是你姐夫啊,是姐的男人啊,你把他鸡鸡割了,我后半辈子就成活寡妇了啊!”
毕英九指了台下黑压压一片,两手一摊,无奈道:“姐姐,你看看,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切鸡鸡不如弹鸡鸡!”毕英九正为难间,台下有人操着半生不熟的中国话喊道。大家循声望去,原来是长袍老头阿卜杜拉。男人们不禁窃窃私语道,这阿拉伯人也真够狠的。
大家便起哄附和道:“对对对,弹鸡鸡弹到死!”
毕英九呆了呆。毕恩璧带着哭腔向毕英九求情道:“那就弹鸡鸡好了,弹几下你姐夫的鸡鸡意思意思吧!”景天恨恨的说:“臭婆娘!你少出馊主意!你是女人你懂个屁!以为是弹棉花啊?鸡鸡弹一下丢了魂,弹两下要了命,弹来弹去还不把老子弹得死去活来?小舅子既然不留情面,就给老子来一刀痛快的吧!”
毕恩璧的脸都绿了,还要说什么,却见毕英九不停的使眼色。她猛然意识到这个弟弟一向很有心计,便稍稍放了心,假装哭得浑身无力,往旁边一滚,就再也不动弹了。
张处男附在景天耳边低声嘱咐了几句,然后按住他,扒了他的裤子。飞春牛操着一把牛耳尖刀,往景天裤裆里一伸,做出手起刀落的样子。只听景天尖叫一声,飞春牛便缩回手,已提溜了一串血淋淋的东西。毕恩璧瞄了一眼,认定毕英九的眼色骗了她,骂了声“天杀的”,头一歪,就晕了过去。
台下,男人早拍手叫好,女人们捂了眼睛,却故意张开指缝偷偷往台上看。不过隔得太远,只看见红红的一坨。定睛再看时,张处男拿块白布将血淋淋的东西包了,双手捧着在台上走了一圈,边走边说:“瞧一瞧看一看呐,男人玩男人,就是这个下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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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改:My1999 FROM 211.99.222.*
FROM 211.99.222.*
对景天公审结束后,景天迟迟没被送到玉堂春救治,令窦豆十分起疑。老舅说:“那玩意儿割下来,一个时辰内还能重新接上,时间长了就甭指望了,搞不好还要失血过多,丢了性命。嗨,景大舌头骄横一世,现在只好做太监喽!”窦豆却怀疑毕英九是用了障眼法。比如让飞春牛提前弄点猪肉狗血什么的藏在袖子里,行刑时几个人配合默契一点,弄一出狸猫换太子,自然就瞒天过海。窦豆将这想法和卞爷一说,卞爷茅塞顿开,气得直跺脚道:“操!敢情景天杀了人,也就丢了局长位子,不但毫发未损,还把惧内、大舌头的毛病也一并给治了!他妈的,咱们谋划半天,到头来还便宜了他!窦先生,你怎么不当场揭发,现在有点事后诸葛亮了哇!”窦豆不禁惭愧至极。当下两人又要合计如何揭穿这西洋镜,可是黑屋镇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生活秩序,死者红豆的爹娘从当局那里拿到了不少抚恤金,再无其他想头,老百姓也已经认可和接受了公审结果,景天杀人案早成了隔年皇历,被他们渐渐淡忘。
其实,窦豆怀疑得八九不离十。公审大会开始前,毕英九殚精竭虑,想了好几个能让景天免受刑责的方案,但觉得还不够保险。最终,他派韦蝠王割了监狱里一个死刑犯的家伙,又备上一小瓶撒了田七粉防止凝结的猪血,只等前几个方案都失效后,用上这招偷梁换柱。黑屋镇的其他人太愚钝,谅他们也看不破,他只担心珍姐、星河、卞爷、歪叔等几只老狐狸会洞烛玄机。谁知珍姐、星河、歪叔三人并未到场,这让毕英九自负得不得了,直接就上了这一招。他用眼角的余光也扫到了卞爷志在必得的神色,心里止不住的打鼓,从张处男、飞春牛上台那一刻起,更为自己捏一把汗。长袍老头阿卜杜拉和毕恩璧的搅局,差点坏了好事,幸好有惊无险,结果直到把戏演完,再也没有意外发生。毕英九长长的吐了闷气,洋洋得意的自语道:“哼!卞钞票,想跟我斗,还嫩着呢!”
令毕英九寝食不安的景天杀人事件这才告一段落。
早已住到一起的砖头包和四喜,这些日子正忙着张罗他们的婚礼。四喜对砖头包是九十九个满意和称心,不仅仅是帷帐中的那股和谐超出预期,还有砖头包的家业,更是令四喜大喜过望。唯一让她不爽的是,砖头包太霸道了,还没过门就和她约法三章。比如没什么事情就不要老往外边跑,能交给下人去办就交给下人去办,如果外出了,天黑之前必须回家,不准独自去看戏,不准开怀大笑,不准和其他男人有身体接触,等等等等,诸如此类。四喜是什么人?是一个天生耐不住寂寞的女人,让她天天像金丝雀一样窝在家里,她可办不到。然而砖头包也是说一不二的主,任四喜软磨硬泡,就是不松口。四喜没辙,主动让了步,只求能经常到五杏家去走动,因为五杏是她最好的姐妹,而且马上要生孩子了。砖头包听四喜说还要和五杏家往来,本来不同意,因为卞爷和自己有艾美玛那层过节,而大奶大一直给卞爷当狗腿子,砖头包心里有芥蒂。又看四喜眼巴巴的样子,砖头包便软了心肠,答应道:“也好,咱们也要生儿育女,你就先向她取取经长长经验吧。”
四喜到得五杏家,五杏肚子果然挺得不成样子。大奶大见了四喜,仍然嬉皮笑脸道:“哎哟!四喜妹子,今天什么风把你吹到我们家来了?姐夫还以为你钓到了金龟婿,再也瞧不起咱们贫苦老百姓了!”四喜白他一眼,并不搭理,风风火火闯进了大奶大和五杏的房间,看床上没有人影,便尖声叫道:“五杏姐,你怎么不在床上躺着?”隔着墙却听五杏清脆的回应:“妹子,多大的事儿要在床上躺着?姐这不好好的,在厨房炒菜呢!”四喜便往厨房里走。
两个人多日不见,都甚是想念,叽叽喳喳说着没完没了的体己话。五杏祝贺四喜终于找到了婆家,说砖头包虽然又愣又横,但看上去也算个挺会疼老婆的男人,要四喜好好珍惜。四喜点点头,嘻嘻的笑着说:“五杏姐,你提到这个,我就想起我征婚时,姐夫居然也应征了。他这人脸皮可真厚,说你大着肚子没法和他那个,想要和我陈仓暗渡,鱼水之欢什么什么的。你说,他怎么能这样老不正经啊?”五杏早习惯了大奶大的这种德行,听了这话十分平静的说:“姐夫那是跟你开玩笑的。不说他了,你们准备哪天办事?”四喜说:“等你生下来再说。我可要请你去当娘家人的!”五杏连忙笑着应允:“要得要得。”两人又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话,五杏要留四喜吃饭,四喜说砖头包在家等着呢,五杏便放了她走。
四喜隔天再来,大奶大和孩子们都不在家,五杏在院子里翻晒麦子。适逢猫姐打门前经过,四喜眼尖,叫了进来一起说些女人之间的事儿。说着说着,五杏突然痛苦的弯了腰,吸着气说:“哎哟,这小东西要出来了,在拽我肠子了!”四喜和猫姐惊慌起来,猫姐急急道:“啊?那我去帮你请稳婆吧。”四喜说:“那倒不用。五杏姐心灵手巧,生孩子一直都是自己动手的。”五杏轻打四喜一下,强笑道:“去去去!这也值得夸口!不过,生头三个小冤家时,我确实没请什么稳婆。四喜妹子,你去屋里拿来被子剪子软布水壶水盆,等我站好姿势,你还照老样子,从背后抱着我!”
五杏踩在一层厚厚的麦秸上,将裤子退了下来,叉着光溜溜的双腿立着,两手向前平伸,慢慢屈膝,蹲起了马步。四喜拿了一应物件,候在边上。猫姐不明所以,问道:“五杏妹子,你在运气哪?”五杏说:“猫姐你笑话我罢!哎哟……”话没说完,她又弯了腰,将双手探到自己胯下,摸索着一遍遍的使劲往下拽。汗珠从她的头上滴滴答答往下落,猫姐看她摇摇晃晃的,也过去扶了她。很快,麦秸上开始出现几朵殷红的梅花,梅花越开越旺,五杏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起来。
猫姐年纪大些,从未见过如此骇人的分娩过程,心里免不得的担心。她一遍遍的问:“妹子,这样真的行啊?”四喜安慰她道:“唉呀猫姐,你就别多嘴吧。五杏姐又不是头一回!”五杏也说:“不碍事儿。可别逗我说话,我在憋气把这小东西逼出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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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羊水也倾泻而下,将五杏脚下的梅花又冲刷成五湖四海状的世界地图。五杏果真拽出胎儿的头颅,一边小心的往外拔,一边吐着粗气说:“猫姐,你帮我接着,仔细着可别小孩的头碰了地。”猫姐拿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接住了个子倒着的胎儿。五杏心疼的叫道:“轻着点儿!”猫姐紧张的应答:“妹子,我轻着呢!”
有四喜和猫姐帮忙,五杏的生产顺畅多了。胎儿整个出来后,五杏又吩咐:“四喜,拿剪子给我!”四喜便递上剪子,只听刺溜一声,五杏麻利的将胎儿脐带剪了,这才如释重负的倒在麦秸上,闭了眼呼呼的直喘。四喜从猫姐手里接过胎儿,拎了他的小腿在空中来了一百八十度的直体空翻,开心的说:“五杏姐,又是带把的哦。”小孩张牙舞爪的扭动着,四喜越看越喜欢,倒了温水将他洗净擦干,然后裹进了被子。小孩悄没声息片刻,猛地亮开嗓门,呱呱呱呱啼哭起来,把还在发懵的猫姐吓了一大跳。
四喜正要收拾东西,谁知五杏捂着肚子说:“哎哟不得了!怎么还有一个啊!”挣扎着爬起来,又蹲起了马步,四喜和猫姐不待吩咐,一前一后的各就各位。五杏吭哧了半天,果然又拔出了一个小丫头,整个过程仍是一气呵成。猫姐对五杏佩服得五体投地,四喜舒了口气:“生两个就是比生一个麻烦,太费劲了,亏得五杏姐这么强,生了俩还这么气定神闲!”五杏虚弱的说:“唉!老啦!年轻时生娃子,三下两下就拽下来啦!”猫姐双眼放光,不无钦佩的奉承道:“怪不得四喜妹子老夸你心灵手巧!”五杏谦虚的说:“多大个事啊,我早习惯了!”
大奶大给先生的儿子取名升官,给后生的闺女取名五妞。五杏嗔怒道:“孩子他爹,我们娘儿俩重了一个字啦!”大奶大恍然大悟道:“我说怎么叫着别扭!得得得,就叫别妞吧,反正是赔钱货,叫啥名儿都成。”五杏哑然失笑,知道大奶大脑子里就那么点干货,也指望不上他能取出什么中听一点的名字。五杏娘家的人挨个来看了,五杏的爹老胡头已经病入膏肓,挣扎着也想来,被五杏的娘强按住了。大妞二妞发财凭空又多出了一个小弟弟和一个小妹妹,高兴得不得了,见天价的围着两只小肉团直转,你掐一下他的脸,我搔一下她的脚板底,将五杏逗得眉开眼笑。
宽怀之余,五杏也难免发愁,一下子多了两张嘴,这日子可怎么过啊?大奶大却笑嘻嘻的安慰五杏:“婆娘,你给秘家做这么大贡献,我怎么也要拼命赚钱,让你们娘儿几个活得滋润,活得精彩啊!”五杏撇了撇嘴:“你别在外头胡来,就算我烧高香了!孩子他爹,你最近神出鬼没的,究竟在鼓捣啥哟?出门都说去找卞爷,你走了半天,卞爷又来家里扑了个空,几次三番都是这样,这到底是咋回事啊?”大奶大得意道:“臭婆娘,老子这不是找着发财路子了吗?你就看不得老子抖起来哇!你打量打量,这满屋的新家具,你身上的新首饰,孩子们的新衣服,还不都是老子眼珠子眨也不眨的就买回来了?”一边说,一边转着身子往屋子里的角角落落“这这这”的指了一圈。五杏别过头去叹着气说:“这才是我最担心的。你老实说说,是掘到金矿银矿了,还是捡了大户人家丢出门外的一个大金元宝啊?我要不是挺着肚子,非得查清这事不可!”大奶大急道:“唉呀你净瞎想!苦日子过惯了,咱们就不兴翻个身也过过有钱人的生活?”
五杏生下龙凤胎,让四喜深受刺激,隔三岔五便到五杏家来,给升官和别妞换换尿布什么的,乐此不疲。砖头包开始不高兴,说咱们婚事要紧呢,虽然都是二道茶,但怎么也要轰轰烈烈整他一回,让黑屋镇的人瞧瞧,我砖头包是怎么疼女人的,你却老往五杏家跑,算哪门子事儿?四喜就撒娇说:“我这是去取经嘛。那两个小玩意太可爱了,太招我喜欢了。”想了想又说:“要是你嫌我跑那边跑得太勤了,我倒有个办法。等他们孩子满月后,你将五杏姐请到咱家来帮佣,我就能天天看到升官和别妞了。当然了,五杏姐是我最好的姐妹,说是帮佣,我可舍不得使唤的,也不许你使唤,但你还是要给她开工钱哦。”砖头包郁闷的说:“哎哟我的祖宗!你这是找下人还是请观音娘娘呢?还得供着?真拿你没办法。好,都依了你!”而后又经不起四喜的怂恿,在史太希的成衣铺购置了一堆婴儿的尿布和衣物,携四喜来五杏家里,为刚出生的孩子送光。四喜拉了五杏的手,情绪低落的嘟着嘴说:“五杏姐,你还是比我心灵手巧啊。我回家后照你的样子使劲拽啊拽,拔啊拔,除了毛,什么都拔不出来。你一拽,就拽出了两个小人儿,真真羡煞了我!”
五杏一边一个,正奶着升官和别妞,闻言笑得前仰后合。可能只有一边出奶,升官吃得起劲,别妞却吐了奶头,开始哇哇直哭。五杏愁眉苦脸的说四喜你要是也有奶就好了,别妞就饿不着了。四喜便学五杏要给别妞喂奶,五杏说:“妹子,你还没生孩子,哪来的奶?”四喜忸怩道:“我有的啊,砖头包每天晚上都吮啊吮,我问他吮什么,他就说吮奶咧!”五杏差点笑岔了气,拿手指戳了戳四喜的额头,说了声“你呀”,却只顾咯咯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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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砖头包和大奶大就着花生米吃小酒。两人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很少说话,就餐气氛空前沉闷。他们本不是同路人,大奶大的名声不怎么好,砖头包对他极为不齿。而大奶大对卞爷和艾美玛的奸情了若指掌,更别说艾美玛和砖头哈、毕英九那些路人皆知的荒唐事了,心底下对戴过绿帽子的砖头包也是看不起的。“钱多有什么大不了的,老子祖上富得流油,不照样败了!”大奶大轻蔑的想,往嘴里扔了一颗花生米,吧叽吧叽大声的嚼着。
趁大奶大一不留神,发财爬上桌子,抓了一大把花生米就跑。大奶大腾地站起来,对着发财背影骂道:“没规矩的小兔崽子,一点家教都没有!有种的给老子滚回来,看老子不收拾了你!”砖头包心说这大奶大也是脑袋被驴踢了的,骂亲生儿子没有家教,不等于连自个儿也搭进去了吗?忍了半天才没笑出来,扯了他的袖子让他重新坐下,说出了见面以后第一句超过十个字的话:“大哥,小孩子都这样的,犯不着和他生气。”大奶大气咻咻道:“狗娘养的反了他了!”突然想到砖头包喊了自己一声大哥,心思动了动,这才虚情假意起来,开始招呼砖头包吃酒吃花生米。可是桌子上的碟子里,花生米只剩两三颗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没话找话,大奶大克制着自己满嘴跑火车的习惯,没把话题往艾美玛身上引。砖头包也是客客气气的,称赞大奶大生育有方,眼看子女数量就要赶上丈人老胡头了。提到老胡头,大奶大便叹气,说这老头年轻时风光得很,要什么有什么,如今重病在身,每月都咳两三脸盆的血,眼见着黄土就要埋到脖子上了,生了一堆子女能顶什么用?一个都指望不上!自己心软,见不得他的可怜,勒紧裤带从牙缝里省出钱来,让他吃点好的药续续命,我这个姑爷也算对得起他了。砖头包连连点头称是,说大锣要是争气些,慢男要是长大些,老胡头也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话里话外都在讽刺老胡头的一干女儿女婿太不孝顺,你大奶大也好不到哪里去,别往自己脸上贴金。大奶大哪里听得出来,还以为砖头包在顺着自己说话,心里还挺受用。
进门时,砖头包就注意到院子很大,这当儿看大奶大心情不错,就提议道:“大哥,你家院子这么空旷,盖几间房子多好,浪费了实在可惜。”大奶大一愣,将胖手往秃了半拉子的大脑袋上一拍,兴奋的说:“唉呀呀老弟,你可算一句话点醒梦中人!我一直寻思有什么大事还没有做,就是想不起来,你这么一提,可不就说到我心坎里了!”砖头包也热乎起来,拍了拍大奶大的手说:“你什么时候动工,就跟小弟言一声,我把最好的砖瓦留给你。”大奶大伸了另一只手拍在砖头包的手上,喜眉笑眼道:“好说好说。你可得要优惠优惠啊,再怎么说,四喜也是拿我当姐夫看的。”砖头包也笑了:“大哥,我家婆娘喊你姐夫,那我也得管你叫姐夫,不过小弟觉着吧,还是叫你大哥更亲切一些,叫姐夫,显得咱俩生分了,你说对不对?大哥,砖瓦的价钱没得说,我一向比砖头哈卖得便宜!”
大奶大点点头,见砖头包主动提起砖头哈,便好奇起来,问道:“还恨砖头哈吗?”砖头包放声大笑,两颗大金牙闪闪发光:“恨砖头哈?恨他背着老子睡那个小贱人?那又不是他的错!都是小贱人不守妇道,毁了我们兄弟情谊!”大奶大由衷的夸道:“老弟,你想得真够开的!当年,你俩好的时候多么好啊,看到你们,我就想起和老毕年轻那会儿……可惜,我们两个都为了女人,和自己最好的兄弟闹掰了!”砖头包想说你是抢了人家女人,我是女人被人家抢了,这根本是不同性质的,却看大奶大眼角有点湿润,心里也不是滋味,便换了说法:“你家婆娘是好女人,拿兄弟换贤妻,也算一桩划得来的买卖。”大奶大拿袖子揩了一下双眼,不好意思道:“虫子钻眼里头了。咳咳,她好什么呀,给我生一堆娃子,净让我操心!”
砖头包以为大奶大这么抱怨,是觉得生活压力大了,便想起四喜交待的事情,马上对大奶大说:“大哥,你知道,我家婆娘和你家婆娘是很好的姐妹。你看你家婆娘现在孩子生下了,而我家婆娘呢还没开张,她喜欢升官和别妞喜欢得不得了。所以,我想和大哥商量一件事,等你家婆娘月子坐满,我想请她到我府上做事,将孩子也带过去……”
“你说什么?让我家婆娘到你家做事?做老妈子?”
砖头包还沉浸在称兄道弟的融洽中,没听出大奶大话里的火药味,点头道:“说是这么说,但大哥你放心,她们有姐妹这层关系,我也不要你家婆娘干什么活,每个月照样付工钱,而且给的佣金会是镇上最好的!大哥你看好不好?”
大奶大本来觉得占一下这个便宜蛮划算的,转而又想自己现在腰包鼓起来了,腰板硬起来了,从未在别人家里做过下人的婆娘却要到砖头包家里帮佣,说出去不太好听,于是将桌子一拍,立起身就骂道:“好你娘的屁!你这个绿帽子专业户,做你娘的春秋大梦去吧!我家婆娘是那种命吗?你睁大狗眼看看,老子虽然不如你阔气,但也吃穿不愁的。钱这东西,老子现在也有的是!”说着往口袋随便一掏,掏出几十枚现洋来,丁丁当当的丢了一桌。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砖头包看大奶大不像在开玩笑,是真的翻脸,就再也坐不住了。站起来往后一捋油光发亮的大背头,龇了龇大金牙,从齿缝中轻蔑的挤出几句话:“神经病!还装大款!整天吊儿郎当偷鸡摸狗的,也不知这些钱来得干净不干净!”转头就扯了大喉咙,朝屋里喊道:“四喜,你给我滚出来,跟老子马上回家!”
正和五杏说笑的四喜听到动静跑出来。她刚才到院子里转了好几次的,看到砖头包和大奶大大哥长小弟短的开始热络,已经略略放心,现在却见两个大男人像两头猛兽一样在愤怒的对峙,不禁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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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老舅开的方剂,毕梦六连服数贴,结果是外甥打灯笼——照旧,曾令他引以为豪的万丈雄风彻底的一去不复返了。他在家里躺了好几天,只要一闭眼,就回到那个要命的夜里,他正在王美瑶体内动作时,门哐啷一声被踢开了,他的下体也立马软了……这一幕在他脑海里翻来覆去的回放,让他恨不得将梅美珠掐死。可是,掐死她又能如何?能让自己重获新生么?毕梦六绝望的叹了口气。
忽然,毕梦六的脑子里蹦出来一个新奇的想法。这个想法让他一跃而起,瑟瑟缩缩来到报社,径直找到伍姬若,张口就说:“伍小姐,我最近有点烦……”
伍姬若想到毕梦六平日的做派,甚是厌恶,待理不理的问:“烦什么?”
毕梦六拿手抚摸自己的裆部,涎着脸皮说:“老二不太顶事,思而不欲,欲而不起,起而不坚,坚而不久……”
伍姬若一听,红了脸,皱眉道:“六爷,我这里是报社,不是医院。你去玉堂春找大夫看看。”
毕梦六说:“老舅看过了,说治不了。镇上的男人都说伍小姐是天然的兴阳振痿药,我想,我想……”
伍姬若已听得不堪,却还耐着性子问:“你想如何?”
毕梦六凑上前来,大言不惭道:“想请伍小姐和老子上床试试……”
伍姬若终于明白了毕梦六的来意,气得脸色煞白,一指房门,颤声啐道:“真龌龊!你给我滚……”
三不大师闻声赶到,问清缘由,架了毕梦六往门外推。毕梦六横眉立目道:“推什么?爷是警局探长,小心爷掏出枪来崩了你们!”不忙大师按住他拔枪的手,凑近他的耳朵冷笑道:“毕探长,我还想掏出证件吓死您呢!这年头,掏出您的鸡鸡也不管用了!您要没喝醉的话,就该干吗干吗去吧。景天怎么倒台的,您忘了吗?”毕梦六的身子抖了抖,嚣张气焰这才收敛一些,边往外撤边骂骂咧咧:“见死不救的臭婊子!得瑟什么呀?假正经!”
路过美发厅,包拉小姐正在给艾美玛做头发,毕梦六便晃了进去。包拉小姐一脸谄笑,肉麻兮兮的打招呼:“哟!六爷,好长时间没见着您老人家了,最近过得爽不爽哇?”毕梦六掐了一把她的脸,色迷迷道:“爽个屁!妹子想哥哥了?”包拉小姐一扭腰,撅了嘴说声讨厌。毕梦六又掐了一把她的屁股说:“是夸哥哥讨人喜欢百看不厌吗?”艾美玛对毕梦六的难言之隐早有耳闻,听到这里扑哧一笑。毕梦六转而去纠缠艾美玛,故意大惊小怪道:“嘿!我当是谁,原来是艾二小姐在此舒坦!”艾美玛自顾自挑着指甲,眼皮抬也不抬道:“六爷喔,这是女人呆的地方,你来凑什么热闹?”
毕梦六捉了她的手,低下头要拿嘴去亲,艾美玛抽了出来说:“别介,姑奶奶是土生土长的黑屋镇女子,不是西洋来的舶来品,不稀罕这些烂礼节!”
包拉小姐伸了手往毕梦六嘴边一凑,俏皮的翘了翘手指,媚眼一飞,柔声说:“六爷!艾二小姐是您家老九的人哦,您可别得罪她!小女子我倒是孤苦伶仃,爹不疼娘不爱的……”
这番话将毕梦六撩拨得心旌摇荡,当下急不可耐的拖包拉小姐入了内室,悉悉索索的宽衣解带。过了一会儿,却听包拉小姐在里边嘤嘤的说:“六爷,您饶了我罢!实在不行啊!哎哟……”一声清脆的耳光过后,又听毕梦六气急败坏道:“贱货!原来你也这么没用,连老子的鸡鸡都逗弄不起来!”包拉小姐委屈道:“以前不是好端端的么?怎么缩成这个样子?”哎哟一声,包拉小姐又吃了一记耳光。毕梦六喝道:“他娘的!给老子闭嘴!”艾美玛撩了内室的门帘看去,一边花枝乱颤的笑,一边阴阳怪气的说:“没有金刚钻,揽什么瓷器活喔!”毕梦六火冒三丈,更加不干不净的骂道:“臭婊子!统统的给老子闭嘴!”
须臾,毕梦六系着裤带走出来,沉着脸长叹一声,兀自出了门去。远远的见着一僧骑着高头大马迎面而来,毕梦六恍恍惚惚的拦了,直直的跪下高呼:“师父,救徒儿一命!”僧人勒缰止马,摸着长长一把白胡,将毕梦六打量了一个来回,才细着嗓子,口占一偈道:
梦断因劫数,六徒心不甘。出我黑屋寺,家在黑屋山。
又问:“徒儿可是梦六?”毕梦六顿首称是。僧人一扬手,将毕梦六掠在马上坐于身后。毕梦六正回味着刚才的偈语,却被一股神力拽离地面,又听歪歪客栈才可一闻的莺燕之声:“抱紧我!”不禁骇然。僧人打马扬鞭,向前疾驰而去。
僧人乃黑屋山上黑屋寺的住持方丈不成大师,怪异得很,骑马化缘、轮滑论禅,是他最为后人津津乐道的生活方式。门下已经有五名徒弟,法号分别是宝马一、宝马二、宝马三、宝马四、宝马五,前些日子被人托梦,说自己近日将再收一名高徒,俗名包含梦六二字,不成大师正要问个明白,梦却醒了。他在寺中枯坐数天,却无任何收获,这日闲得无聊,骑马下得山来,果真如梦中所说,碰到了毕梦六,于是携其上山剃度,赐法号宝马六。
话说毕梦六突然踪影全无,皮皮奶奶五内俱焚,三天三夜粒米未进,缠着毕英九和梅美珠捶胸顿足,口口声声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而疯疯癫癫的王美瑶,除了“娼倒是有了,谁负责嫖呢”这句,又多一个口头禅:“僧倒是有了,尼却在何方?”众人均厌烦她前言不搭后语的,也没将这句话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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