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流星雨的夜
从那天之后,羽然和姬野的关系突然近了很多。
姬野逐渐放弃了在五教和大部队一块占座的习惯,转而开始孤军奋战的争夺三教宝贵珍惜的座位。羽然也减少了和四月等人一起出东门泡咖啡馆至深夜的爱好,而用在自习教室读书代替,留下四月一个人气鼓鼓的向龙格凝倒苦水说死羽然小妮子脱离基层群众。大多数的时候羽然会在三教小教室下课之后,顺便把手边的座位占上,然后自己安静的自习。在相当比例的情况下,一到两节课之内的时间里,会有一个表情严肃到有点冒傻气的大个子出现在羽然的方圆两米之内,瞪着自己漆黑如墨的眼睛,用眼神询问是否自己可以坐在羽然占好的那个座位上自习。然后,羽然会捎带调皮的一边很夸张的摇头,一边把自己占座的书收起来,让这个大个子呆宝落座。如果是姬野占到了座位,姬野会在每个课间的时候都往三教一楼的茶室跑一趟。在相当比例的情况下,他会看见羽然捧着一本书,拿着一瓶绿茶,出神的看着窗外。这时他就会跑过去问羽然:"有座位吗?"在羽然配合的摇摇头之后,姬野就熟练的背出315三排五列或者217二排七列这样的矩阵名词,然后自己跑去上厕所。等到姬野回到教室的时候,往往羽然已经出现在了那个座位上。
这是一种微妙的默契,他们两个谁也没说会给对方占座位。他们只是多占一个座位,然后安静的等着对方的出现。两人之间每一次的相遇看起来都象是一次巧遇或者偶然,可是真的就是偶遇吗?羽然知道把三教从一楼到三楼所有的小教室都搜索一遍其实并不需要花多长的时间,姬野也知道胤大喝绿茶的地方多得是并不需要每次一定要去三教茶室去喝。可是两个人谁也没问过彼此,他们似乎每次在教室或者茶室遇见的时候都还习惯的问多方一句:"咦,你也在这啊?没有座位吗?"然后再露出会心的微笑。
在这种频发的偶遇中,两个月的光景悄悄过去了。
吕归尘把宿舍门推开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1点过后了,宿舍里只有息辕一个人在自己装自己的半导体模版。而对门龙襄的屋子里,喊杀声震天。
"龙襄,打水去吧,今天咱俩的班儿"
"稍。。。等,打 打完,这。。盘, 我靠我靠,要挂"龙襄明显脑速跟不上嘴速,键盘在龙襄的手底下噼啪乱响。
龙襄的宿舍是新生楼二楼里面第一个买电脑的宿舍,当初买电脑的名义是:为了更有效率的学习。操作系统装完了之后,龙襄飞速的装上了一个天下闻名的辅助学习软件,名叫:侍魂2。一时间风起云涌,龙襄的宿舍马上各路高手云集,每天晚上斩杀声不绝于耳。在高手辈出的12号楼,龙襄的侍魂水准是顶尖的,突出表现在龙襄每天晚上独特的个人修炼上。此款游戏的最终boss名曰罗将神,乃是一名被恶魔附身的妙龄少女,招式狠辣无比,尤其超必杀技更是惊心触目,可废对手半管血,附带10秒兵刃折断效果。龙襄每天晚上熄灯前的必备活动,就是斩杀罗将神三次,而且必须是故意挨对方一个超必杀,兵刃折断后,徒手将罗将神摔死。这项绝技被誉为"强奸罗将神大法",龙襄独步江湖,除他之外再无他人修炼成功,当年12号楼侍魂第二高手项空月曾经苦练此项绝技,未果,遂封剑江湖,若有人问起为何修炼失败,项空月总会冥思苦想后回答,想必罗将神喜欢粗壮的男人,比如龙襄。
"哥几个都在吗?"门口想起了项空月的声音
"在呐在呐,你要是再不来的话我就要把你的面也搞定了"龙襄扯着嗓门叫唤,但是双眸仍然深情的注视着前方的名叫康师傅的小盒子,眼神中饱含着无限的期待。
"赶快赶快,一会热水就没了"吕归尘一边倒洗脚水一边催促项空月。
"听说了吗,下个周二,有难得一见的北辰流星雨。"项空月撕开面袋的包装,开始散布他最新得到的消息。
"北辰流星雨,还好吧,也不是说非常罕见。"界明城摇摇脑袋
"要光是流星雨当然还算不上非常罕见,但是下个星期北辰会在双月的上方,而且这次流星雨的规模特别大,据说最密集的时候我们可以看到暗月在阴影中的轮廓呢。"
"哦,那还真是挺希罕的。战星配明月外加暗月,蛮热闹的"吕归尘来了兴趣
"要不咱们宿舍一起去看吧?"界明城说
"你看看,不懂了吧?"龙襄的面泡好了,他打开了话匣子"这种事,不能组织。你咋会知道别人想不想集体行动呢?没准佳人有约呢?"
"不能吧?有女生喜欢北辰流星雨吗?"这回轮到息辕犯傻了
"土人,你以为有几个女生知道哪颗星是北辰,对于女生来说,流星雨就是流星雨,再说,这次还有双月呢!"
"嗯,此屁有理"
"你们不会等着那天去许愿吧?"项空月问
"许呗,不许白不许,关键是不能多许,你要死咬着一个愿望不松口,整个一个晚上就念叨这一句话,比如龙襄你就可以仰着脖子就是念叨'让我撑死吧让我撑死吧',概率上很容易就灵验了。"
"靠,谁说我有这么肤浅的愿望了?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中州的粮产量够吗?"龙襄虎目圆睁,双手拍着自己的肚子。
"说真的,要是就能许一个愿望,你们会许什么?"姬野半天没出声,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刚才还热热闹闹的宿舍里面忽然一片寂静,就能听见龙襄呼噜呼噜吃面的声音。
"龙襄,你先说"项空月捅了龙襄一下
"我能说九州和平吗?"龙襄头也不抬
"滚蛋,你当我们都傻呢?你丫是学核物理的,估计天天就琢磨什么时候天下大乱呢"界明城大怒,认为龙襄完全在藐视自己的智商。
"那倒不一定,我比较喜欢以后把核弹头箭头化,以后咱们的轻骑兵装备的都是核箭头,多牛叉。。。。。。。"
"靠,说梦话呢吧你?"吕归尘一咧嘴
"扯远了扯远了,我很认真的问你们呢,从新提问啊,不准说什么九州和平或者再给我三十个愿望之类的,要说自己真心所向的,龙襄开始。"姬野趁着还没有跑题跑得太远,赶紧把话题的缰绳攥在手里。
"我啊,我想以后,在咱们学校里面开个食堂,要比万人坑大"龙襄咕咚咕咚喝完了面汤,抹抹嘴说。
"不愧是龙襄,这个愿望堪称我听说过的最逊的愿望的前三名"息辕由衷的感慨。
"那你说?"龙襄扬扬眉毛
"我希望,学分积能变的很高,最好进90分"息辕满脸憧憬,引来大家一片嘘声。
"我希望父亲的身体能好起来"吕归尘小声的嘀咕,空气中的气氛顿了一下,有一个片刻的寂寞和忧愁散发出来。
"我很想到处走走,去看看云和山的彼端,幻崖城,海角头。。。。。。。"界明城说
"哎,你要是真的很想的话,去参加咱校登山协会吧,他们的主席商博良和我是老乡"项空月对界明城说
"真的?那帮我引见引见"
"别逗了,登山协会的人每周都要跑三个八千米,你一个学期跑一个三千差点没累死,你有命去幻崖城吗?"息辕当头给界明城一盆冷水
界明城愣了愣,从床底下把球鞋揪了出来,拍拍上面的厚土,说:"靠,明天开始,锻炼!"
"好样的,有决心有毅力,以后早上去跑步我支持你, 跑完了之后帮我打早饭吧?"龙襄又露出自己丑恶的嘴脸
"你丫去死!"界明城气的差点没背过气去。
"我毕业之后想去龙渊阁读博士,然后三十岁之前当教授"项空月竖竖眉毛,轻描淡写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牛啊,息辕,你听听人家的愿望多有水准!"吕归尘啧啧赞叹
"龙渊阁的教授很难当吗?"息辕瞪大自己的小眼睛
"当然了,号称大九州第一学府,历史最悠久的综合性大学,据我所知,史上还没有一个龙渊阁的副教授小于七十岁的!"龙襄说
"呵呵,说说罢了"项空月似有意似无意的抹去了龙襄的话头
"姬野,你呢?"吕归尘问
"我啊,我的愿望,其实就是有一个真正的愿望。"姬野说
"啥意思?"界明城一幅不解的样子
"从小到大,我都不知道我在为什么学习,我想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能干什么,实在不行的话,至少也要知道自己干不了什么。"
"这个我知道,你想要的当然就是。。。羽。。。。。。啊就。。。。。羽。。。。。。。。然。。。。。。"息辕拖了一个极为夸张的长音
"滚蛋滚蛋"姬野隔着桌子把枕头扔了下去,"不早了不早了,睡觉睡觉,对了阿苏勒,上次你说的能在网上发短信的软件叫做什么?"
"宛州泡泡,记得注册帐号,然后就可以了,每天挂机一两个小时就好"
"不花钱吧?"
"免费的"
"哦"
"呼。。。。。。噜。。。。。。。呼。。。。。噜。。。。。。"
"妈的,龙襄这个王八蛋又是第一个睡着的"
"这个卖糖炒栗子的。。。。。。"
。。。。。。。。。。。。。。。
第二天一早,羽然醒来的时候发现手机里面有一条从网上发来的短信,内容很简单:"下周二有北辰流星雨,想去看的话,我七点在游泳馆前的草坪等,姬野"
下周二很快就到了。
数颗流星在北辰的光晕下滑过,绽放出短瞬的光彩,隐隐的可以看到一点暗月隐藏在明月下的轮廓,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情侣们牵着手,仰望着天空,勾勒着自己的憧憬;聚在一起的女孩子们用手捂着自己亢奋的小脸,不时发出尖叫,散成一堆的男生们傻张着嘴看着天,扯着嗓子叫唤"我靠,这颗真他妈亮"。
羽然散开自己的马尾辫,长长的头发挡住了自己冻得发红的耳朵,一扭头,看到了自己身旁的人形雕像。
"你好强啊,一直仰着头,你脖子不累啊?"羽然问
"。。。。。。哦,还成"身旁传来姬野含混不清的回答
"嗯,强"羽然看着眼神呆滞的姬野,一股恶作剧的念头油然而生
"借你的胳膊用用"羽然捅了捅姬野
"干吗?"
"草地上有水,接我枕一下"
"。。。。。。。。。。。。。。。。。"
"哎呦喂,你的胳膊怎么这么硬啊,铬死我了"
"。。紧张,有点紧张"姬野的脸红成了酱茄子
天启的夜晚寒气颇重,羽然紧了紧自己的外套
"没有多少流星了,我们走走吧"姬野说
"好"
借着月光,姬野用无数革命英烈就义的时候使用的走路姿态闷声不出的走在羽然的前面。姬野的步子很大,羽然不得不像牵驴一样用手抓住姬野的袖子,哭笑不得的看着这个傻宝。
姬野在大礼堂前面的草地停了下来,望着礼堂的拱顶发呆。
"姬野,想什么那?"
"没事"
"告诉我吧。"
"以前在高中的时候,做梦都想考上胤大,现在真的来了,不知道下一步干啥好了"
"呵呵,想的挺远的啊,慢慢来呗,反正我们才大一,对了,你是家里的独生子吗?"
"不是,有个弟弟,不过我们关系不好"
"啊?为什么呀?"
"我,我也说不清楚,也许怨我吧。。。"
"刚才许的什么愿望?"
"说了就不灵了吧?"
"说说看喽。"
姬野仰起脸,月光把他的容貌映的冷俊刚毅,漆黑如墨的眼睛忽然放射出一丝神采,羽然就听的姬野一字一顿的说:"我刚才就想着,要是永远都能像现在这样,就好了"
"。。。。。。。。。。。。。。哦。。。。。。。。。。。。"
。。。。。。。。。。。。
隔天上午,姬野一大清早就出了门,宿舍的另外五个壮男睡醒的时候发现自己上午第一堂课的课本里面夹着一个巨大的纸条,上面有一行狗爬似的烂字,写着"今晚八点,北门巴山饭馆儿,我请大家吃串儿。 -姬野"几个人揉揉惺忪的睡眼,互相对视,突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猥琐笑声,惹得碰巧在屋外扫地的楼长连着打了好几个冷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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